常永亮：股市梦醒时分的蒙汗药

　　常永亮

　　我们中国人不会忘记赵高指鹿为马的故事。赵高指鹿为马不过就是为了专权，并没有荒唐到真的把鹿当马骑。群臣百姓跟着他喊鹿为马，也仅仅是为了保住脑袋，知道他不会真的把天下的鹿都当马来用。我们今天的股市策划人效仿中国古典文化案例的时候，往前多走了一步，真的把股市这只梅花鹿当作了供千人骑万人踏的马来用，于是股市这只鹿就吐血 了。

　　05年的元旦至春节这一段时间，随着沪市1300点位告破后，1200点铁底大关又被轻松击穿，中国股市相关各方空前一致地认定了股权分置是罪魁祸首，举起了补偿式全流通的大旗摇旗呐喊。于是清除股权分置顽疾实现全流通，有了良好的契机。

　　当我们的策划人把市场资金量，把过度发行，把违规操作，把监管不严格当作中国股市的病灶，拼命“打鸡血”的时候，我们认定的理念是要让股市休养生息。哪朝哪代的休养生息肯定都是利国利民，却都脱不掉“把鹿当马骑”的嫌疑。要中国股市休养生息，目的还是要“好好地把鹿当马骑下去”，没有为“鹿本非马”正名，没有还“鹿乃祥光普照之物”的本来面目。这一浅显意念好像没有人愿意揭示。

　　不去追还股市的本来面目，我们又心潮澎湃地描绘起解决股权分置的方案来，这方案能在多大程度上对上策划人的心思呢？我们中国人盲目而狂热地追求的东西太多了！往往追到手的时候，又发现这手里握着的，并非自己想要的东西。

　　直接了当地泼冷水吧——“十元一股可流通，一元一股非流通”，改他一个字——“一元一股缓流通”！招股说明书中规定一个三或五年的锁定期，锁定期一过，全部股份市价可流通！怎样？全流通解决了！股权分置消于无形！结果呢？你小股民还是十元买一股，原始股东不但还是一元烂资产算一股，因为有了缓流通的声明，掺合进来流通的时候还理直气壮起来，照样宰割你中小股民没商量，还噎得你从此闭嘴没话讲！

　　令全社会痛心疾首多少年的股权分置悬案解决了。难道这是我们中小股民期待的结果吗？不但非也，那是逃出了虎穴，又入了狼窝，更加凶多吉少！

　　性急的朋友可能早已按捺不住：你怎么净往绝路上扯？股权分置的解决方案已经攒了成千上万，你就挑不出一个来慰籍股民，偏要抽那根最“凶”的签儿？

　　同样是非也！笔者不但不认同那是“最凶的签儿”，而且坚信：照目前社会各方言谈中唯恐躲避不及的那个股市设计思路及其逻辑走下去，非常不幸，正是那个结果！

　　追寻中国股市的病根，幸运地，我们一致追到了股权分置这个根上，而且没有错。病根在此，确凿无疑！

　　然而股权分置的病根何在？好像没有人愿意追寻下去了。让思维休息一下可以，忙着动手术就危险了。这些年策划人不断告诉我们的所谓利好，实际上对中小股民都是利空。如果思维不麻木，我们应该是怕了。

　　寻找股权分置的病根，实际上是出给小学生的题目，由我们成人世界来解答，可就难了。如果你家里正巧有芳龄小学的金童或者玉女，你拿这个题目问问他或者她：“有一个大仙要和你玩儿赢钱游戏，它规定要你掏出十块钱，他拿出一块钱，掺合到一起，你们一起玩这十一块钱，请你猜一猜，他为什么要定这个规矩？”你家的金童或者玉女只要不弱智，自然是一语破天机：“他想多骗钱呗！”

　　我们成人世界就一定要首先把这个“骗”字改为“圈”字，少了许多敌意。然后就要往大仙的仙路由来上想，想到大仙的不凡经历，想到仙人自有我们凡人难以看懂的“仙招儿”，于是我们就得不出答案了。我们就埋怨起自己的“失聪”来了。

　　世界上三百六十行的知识无不是印证着人类思维的常理。超出常理的一定不是科学。所以小百姓、小股民只要破除了对“仙招儿”的迷信，还原你原本的常态思维，勇敢地思维下去，你判定真伪的自信心就增强了。就像天上不会掉下馅儿饼来的简单道理，让资本运作的知识再怎么玄玄乎乎地吹，天上也还是掉不下馅儿饼来。他们变到自己兜里的银子，除了是诈骗了我们小股民的财富，别无来路。

　　中国股市和世界股市一样，本身变不出一分钱的增量来。世界股市股票市值的推高，是上市公司不断的盈利分红堆积的，那是真金白银堆成的，绝非所谓“资本运作”之功。中国股市因为策划人知道自己的国企不具有像样的盈利分红能力，所以在设计股市规则时本就没有想着靠盈利分红能力推高市值。原本就是想着设置两个战场：一个是圈钱到手的国有企业有了足够的资金关起门来搞改革；另一个是二级市场上让股民热热闹闹地玩儿自己的击鼓传花。两个战场各玩各的，从上市公司“印制”的那张“票子”一交割开始，两个战场就绝对的各不相干。后来的增发和那可怜的分利，不过是第一战场再去第二战场吮血一番而已。

　　设计股市的目的不是为了运用社会资本创造财富，而是为了拿一部分人的财富给另一部分人(企业)解困。正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偏心眼儿——“把鹿当马骑”，萌生了股权分置的动因——因为是给自己的企业圈钱，而且认定了那是“不需要还的钱”，那当然是圈得越多越好！于是三级动力将股权分置这枚火箭顶上了天。

　　第一级是股市设计者的动力。国有企业现有那些烂资产，凑足了也就凑个“一千万”，在想绝对控股的情况下，一元一股，发50%的股票也就圈回来“一千万”。既然不用还，为什么不五元一股，圈他个“五千万”？于是设计者开始了股权分置的首创。

　　第二级是上市公司的动力。设计者已经提供了流通与不流通的规则，到了企业算计圈钱金额的时候，圈五千万也是圈，圈他一个亿也是不用还，有什么理由不圈他一个亿呢？规则准许！于是流通股与非流通股拉开了难以跨越的价格鸿沟。

　　第三级是券商的动力。券商的运作收益是和圈钱数量拴在一起的。既然规则准许，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圈钱金额再翻一倍呢？只要股民还有财力认购这个击鼓传花的入场卷！于是两类股权的价格判若天地。既成的股权分置比设计者设想的股权分置野性大了许多。

　　揭示股权分置三级动力的意义不在于诅咒股权分置形成的野性，而在于揭示合理合法地解决股权分置的难于上青天！

　　解决股权分置容易，合理合法地解决难！

　　一难，难在股市设计的动机。我们已经知道当初设计中国股市的唯一目的是让国企圈钱解困。那么还原为一元一股的发行价格，国企就圈不到那么多钱。再想多圈一点点的话，还要出让绝对控股权。真要那样，还需要设计什么股市吗？还值得费尽心机地解决什么股权分置吗？

　　二难，难在上市公司的圈钱目的。我们中国人的商业文化中，好像从没有用别人的钱为别人挣钱的基因。全部的文化是花别人的钱，享自己的乐，然后做个假报表应付了事。真要是一千万的自有资产只能再圈一千万，搞不好还要让出控股权，不小心挣来点儿利润还要分给别人，报表还不能掺一点儿假，谁来质疑我都要诚实解答……，为了区区一千万元，换来这样一副窝囊身份，我傻呀我！

　　三难，难在券商及所有以股权分置下的股市为生的众多机构。股权分置的股市成就了这些机构的好日子。高溢价的股权分置要是没了，这些机构不但会对一元一股的股票发行了无兴趣，他们甚至不知道正常股市业态下的机构生存是怎样一种手段。机构不得生存，股市运行何以为继？

　　想到这些难，中国股市的策划人恐怕还是要在解决股权分置的时候，留下一些“中国特色”的，恐怕还是要为“转型期”的中国上市公司和机构留下一些生存空间的。问题是他们的生存空间是以“把鹿当马骑”——剥夺中小股民财富为代价的。中小股民以“合理合法解决股权分置”换取生存空间的良好期盼，岂不又要让位于别人的生存空间了吗？

　　解决股权分置易，合理合法地解决难！难到了宁可永久拖下去的程度！难到了宁可再度对中小股民说“不”的程度，抑或难到了中国股市不得不推倒重来的程度！而推倒了再重来，还有重来的必要吗？

　　……一个14年的中国股市，耗费了股民24500亿元的真金白银，真正落入上市公司袋中不过4500亿元财富，20000亿的整数消散于政府和各家机构囊中。要推倒，怎么个推法？……欠账还钱？上市公司还不起！各家机构早已千金散尽不再来！国家赔偿？舍得么？……欠账不还，就此了结？中小股民好对付，中国社会整个的诚信基石就此陷落，谁有勇气抗住？……推倒了以后再重来？继续“把鹿当马骑”的圈钱游戏？还是下决心重建市场经济股市？……圈钱游戏已遭国人唾弃，而重建市场经济股市，中国企业有这个需求吗？……微弱的需求纵然有，那是中国市场型的先驱企业，凤毛麟角。靠这几副脊梁，恐怕还撑不起中国股市的框架……这些疑虑才是策划人的心思。解决股权分置或是推倒重来的方案，要对上这样的心思，还要令中小股民和参与各方满意，你能说不难？

　　既然难，策划人就要在诸难当中取其轻。“把鹿当马骑”的股市圈钱初衷不变的情况下，参与各方谁轻谁重那是一目了然的。中小股民，最多给你们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休养生息之后，还是要甘心被人当马骑的。再被人当马骑的时候，股权分置已经不存在了，锁定期之后就是全流通了。那时候，被人当马骑，你也没有叫唤一声的理由了。

　　中国股市的运转是靠饕餮情结维系的。不允许饕餮了，运作各方若不作鸟兽散，运作激情何以维系？

　　中国股市要走出绝境，在解决股权分置之前，先要走出“把鹿当马骑”的误区——股市本身不是一个圈钱的场所！股市的融资是需要偿还的，并且是永无止境的偿还！走出这个误区之后的股权分置解决方案，才有可能是合理合法的，才会是中小股民真正想要的东西，中国股市才会走上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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