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永亮：中国式思维需要跳出三戒外

　　常永亮

　　中国人的思维有“三戒”。一戒认真，二戒较真，三戒求真。这三戒，有一戒没戒了的人，在中国肯定倒霉。

　　中国人的聪明不用多说。说中国人思维方式的另类令人哭笑不得，阻碍了中国社会 的发展则肯定是令人感兴趣的话题。笔者有兴冒充一下预言家：丑陋的中国人再怎么丑陋，只要改变了思维方式，跳出“三戒”外，中国立马就会“了不得”！

　　场景一：抽象中的抽象

　　假设你身边站着一个中国老朋友和一个陌生的老外，保险一点儿说是白种老外。你开口说：——“亚洲人个子矮，欧洲人个子高。”

　　老外会说：“是的。可是为什么呢？”

　　于是，你兴致大发地从地理因素，资源条件开讲，甚至讲到欧洲犬都比亚洲犬个儿大。

　　老外反驳你：“可能饮食结构是主要的。亚洲人如果多吃肉类蛋白，过两三代人可能身高就不一样了。”老外开始认真。

　　你回答老外：“不对。以草食为主，是半干旱半湿润地区的生物特点决定的。……”你随着老外的认真也认真下去。

　　于是你们热烈地展开探讨，双方都觉得很有收获，甚至明天还想探讨下去，从对方那里再掏出一些宝来。

　　你的中国老朋友讪讪地说话了：“……其实也没那么绝对。我知道有好几个人，包括姚明、穆铁柱，都比欧洲人还要高。”

　　你一下子就感觉了不对口径，回答说：“是的，但那是个别现象。我说的是一般情况。”

　　你的朋友又说：“个别可以转化为一般。事物都是在不断转化的。我们什么时候都不应该用僵死的，一成不变的眼光看问题。”

　　于是你争辩说：“我什么时候用僵死的，一成不变的眼光看问题了？我只是说目前的普遍状况。”

　　你的中国朋友批评你：“你总是看不到自己的缺点，看问题一根筋，说话绝对，是你的老毛病。”甚至说：“不要认为自己总是正确。”

　　你急得浑身是嘴也辩不清楚，知道认真不得，于是也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谈问题总是谈不到点儿上。扣大帽子，强加于人，是你一贯的毛病！”

　　于是你的中国朋友又把更大的帽子恶狠狠地扣过来了。

　　于是你们争吵得天昏地暗，可能要到一方心脏病突发才能了结。

　　陌生的老外看你们争吵得如此激烈，却听不懂你们在争什么。老外可能衷地赞叹：“两位水平真高，口才也好。”内心还在自谦：“可惜自己不懂辩证法，插不上话。”……

　　场景二：抽象中的具象

　　多年前你可能还有心就经济问题，社会问题和学者大腕儿、政府大腕儿们理论理论，屡战屡败之后你才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什么你屡战屡败呢？你可能从来没敢深想过，其实是你不敢较真。

　　这样的场景今天又出现了——

　　你说：“国企产权交易中出现了巨额的国有资产流失。真正的财产所有者——职工大众的利益被侵占，被剥夺。”

　　如果是反对你观点的老外，会这样反驳你：“不对。第一，国资有流失，但不是巨额。我的研究数字表明，100亿的转让资产，真正谈得上是流失的不到两个亿；第二，大众的利益没有被剥夺。增量资产已经不能算是全民所有了！……”

　　老外这样回应你，在语言逻辑上严丝合缝。正因为逻辑的严丝合缝，可能你就有了胜算的把握。于是你就得以顺着老外的逻辑走下去：“第一，我的研究结果表明流失远远不止两个亿。我们需要先统一一下流失的口径；第二，一方面增量资产在现行法律框架内，仍然是全民财产，另一方面，目前转让并流失的远不仅仅是增量资产……”

　　顺着这样的逻辑争论下去，我，大众，以及我们的主流、非主流经济学家都会断定，你至少不会是屡战屡败，一败涂地的了。

　　然而，今天那个可爱的老外不在场，反驳你观点的是中国大腕儿：“不对。实践证明：产权改革的方向是正确的！改革不应该停止不前！任何人都休想阻挡改革的步伐！”

　　面对这样的大腕儿，他一开口就注定你要一败涂地了。你只好争辩说：“我没有说改革的方向是错的。我也没有说要停止改革。”你自己也知道这是争辩。而争辩，就怨不得人家把更大的帽子扣过来了。

　　如果我们的社会能容得我们“较真”一下，恐怕结果就是另一个局面了——

　　你不需要争辩。你需要的是确认：“错！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国企产权改革的方向错了！肯定错了！错在那里了？容我慢慢道来——所谓“改革方向”，中文可有两个含义，含混不得。一是指改革本身，二是指改革诸路径之选择。我所说的改革方向错了，是说第二个含义的“路径选择”错了。”如果还嫌不清楚，你还可以跟他“侃”英文：——“The route of reform” we have chosen is wrong 。

　　如果社会是理性的，政府官员或者我们的学者会问：“方向错在哪里了？”

　　“方向绝不仅仅只有MBO一条路。只要我们的政府官员‘认真’一下，率先负起全民财产的信托责任，那么经理人员就能够负起对政府的信托责任。即使是MBO这条路，瞒着所有人，摸黑赶路，不见阳光的路数也是完全错误的。……”你尽管“侃”下去吧，胜算已经差不多了。

　　然而，我们的社会，没有给你“较真一下”的机会，你也就没有养成较真，认真的习惯。

　　场景三：具象中的具象

　　接受西方教育，喝资本主义奶水长大的另类学者郎咸平，一跨进大陆，那另类的具象思维模式，就冲击得国人抽象思维模式转不过向来。当然，国人那怪异的抽象思维模式，也“抽”得郎咸平至今晕头转向。

　　具象思维求的是“真”。抽象思维求的是“道”。

　　郎咸平说：“根据我的研究数据，海尔，格林科尔，TCL都有产权转移过程不清的问题。”他求的是“真”。

　　他期待着有人来回答：谁说我们不清？我们产权变更的过程是这样的……

　　然而这样的指责他一直没有听到。他得到的指责竟然是：“要善待为社会作出过贡献的人”；“不要否定国企改革的大方向”；“你郎咸平拿不出更好的方案来，就难辞其咎！”……

　　不要说没见过这阵势的外邦人，就是本邦的书呆子，也该汗颜而逃了。不过郎咸平究竟是外邦的硬朗书生，不知道我们抽象思维模式的利害：“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有些只谈理念而不用数据说话的经济学家。”他没有得到“真”，也不懂我们抽象思维的“道”，所以他至今没逃。

　　不但没逃，郎咸平继续拍胸脯：

　　——“公司治理这门课程在全中国没有人学过，而我是惟一的公司治理专家，我是公司治理博士，我是全世界华人中惟一学公司治理的。”

　　——“来听我演讲的都不是高中生、初中生、什么追星族，而是企业白领阶级、企业老板，这就是我的哗众取宠。中国没有一个学者可以做到这一点，”

　　——“我讲一句大话，假如哪一个企业家的所作所为是我郎咸平看不出来的话，我从今天开始封剑退出江湖！”多象是水浒中的武松！

　　具象思维竟然到了你能找出一个搞公司治理超过他郎咸平的人来，他就认输的地步，这不能不说是具象思维“求真”的厉害。你找吧！找不出来，不管什么“目中无人”，“大言不惭”，“不谦虚，不谨慎”之类的抽象思维大帽子，都无用武之地了。

　　未来场景：跳出“三戒”外的中国式思维

　　由于“三戒”思维方式的作怪，中国人的聪明已经大打了折扣。

　　中国式思维怕认真，于是弄出个MBO，两个人商量买卖别人财产的荒唐事来，13亿人竟没人认真想一下二位鼓捣的东西是谁的？

　　中国式思维怕较真，于是生出个“所有者缺位”的理论来，谁也不敢顺理成章地问一句：真的缺位，就应该让它到位，为什么要换位？；

　　中国式思维怕求真，于是就造出一个“造假大比拼”的股市来，谁都知道业绩是假的，信息是假的，保护投资人利益是假的，可谁都怕打了假，后面的同胞不进来，自己就赶不上胜利大逃亡的那班车……

　　“三戒”思维造成了中国社会法理的缺失，秩序的混乱，道德的沦丧。然而即便在这样荒唐的境况下，中国人的智慧仍然有办法制造一个又一个令世人瞩目的奇迹——

　　中国的经济增长每年以7%-9%的速率为世界添彩。只不过这样的经济增长的好处，中国的大众远远没有享受到。

　　中国股市能用十年的时间走完欧美股市一百多年的发展之路，而且不用回报就能维持股民持续的投资热情。只不过股民的投资大部分没有变成经营资金，而变成了高管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变成了逃亡海外的巨额养老金。

　　中国的数十万亿国有资产，可以兵不血刃地静悄悄实现所有权的转换，不但造就了一大批富豪阶层，更实现了社会变革的平稳过渡。只不过更多的当年国企主人加入到失业大军，沦为真正的无产者。

　　我们中国人创造的奇迹真是太多了，只不过因为“三戒”思维模式的影响，我们没有捞到奇迹的实惠，由此造成外国人对我们中国人的聪明将信将疑，狐疑不定。

　　其实我们的聪明不容置疑！

　　在企业工作过的同胞应该能记得这样的场景：和老外谈项目，谈生意，遇到三四位数的加减法，在老外左翻右找计算器的时候，我们的经济师已心算、验算完毕，端起功夫茶，静候老外的小机器里跳出的结果了。

　　中国人的思维，古有老庄孔明的缜密、精致，今有郎咸平、张卫星的深邃、强健，如果跳出了“三戒”外，中国人同样会以丝丝入扣的逻辑思维推理，牵引着老外的神经向前奔突。三教九流的事情，没有中国人首肯，老外将不敢言正确。

　　那个时候，我们中国人不但能尽享自己智慧的实惠，还能余些智慧的恩惠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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