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市场周刊(微博)》记者 刘林】中国401k计划，近日被寄予厚望，希冀由此带来一波新牛市。

　　此番对401k的热议，始自证监会研究中心新近发表的一篇文章。该文明确指出，一个均衡的、多支柱的养老体系在促进资本市场发展的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从美国401K计划可以看到，税收优惠政策是企业年金发展的强大动力。

　　但一些专家对本刊记者表示，短期内中国版401k的税收优惠政策难以推出；即便推出，若是没有其他领域的配套改革、制度层面的设计，也难以产生像美国一样的效果。而且401k作为养老金计划，其要义是保障养老，因此更需谨慎规避可能的风险。

　　缺乏税收优惠支撑

　　虽然国内对401k的关注已经多年，但仍然有种养在深闺人不识的朦胧，由此引起不少误解。其实，从一般意义上讲，中国版401k计划已经推出数年，且酷似母版美国的401k计划，只是还没有在关键性环节税收优惠上取得实质性进展，这也是引起误会的核心原因。

　　所谓401k是指，美国《国内税收法》第401条第k款。该项条款主要适用于私人公司，为雇主和雇员的养老金存款提供税收方面的优惠，即雇主为雇员缴纳的养老金作为成本不用纳税，雇员的养老金及其投资收益在领取时缴税。

　　401k计划则是基于上述401k条款，由雇员、雇主共同缴费建立起来的完全基金式的养老保险制度。雇员根据自己的风险偏好选择投资组合并承担风险。美国公共服务网站401k.org 公布的数据显示，81.9%的有资格参加401k的雇员选择了这一计划。

　　而中国的企业补充养老金制度——企业年金，在设计时就参考了美国的401k计划，业内人士称之为“中国版401k”。面向全球提供养老金咨询服务的韬睿惠悦中国投资咨询部副总经理毛晓佟向记者表示，中国的企业年金在发展之初就参照了国外的运作模式，尤其是美国的401k计划，所以在企业年金推出之时，就有人把它称作“中国版401k”。现在很多人单独的说，要把401k做起来，完全忽视了企业年金。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郑秉文近日撰文指出，2004年原劳动和社会保障部颁发了20号和23号令，将企业补充养老金的投资运营模式做了较为彻底地改造，采取了DC型信托制的模式，其基本要义、制度框架、投资模式等均与美国的401k相差无几。他强调，2004年是“中国版401k”的“元年”，它已存在7年之久。

　　中国版与美国版401k最大的差异在于税收优惠政策。美国的401k计划，是税收政策先行，企业利用相应税收优惠条款普及养老金在后。毛晓佟指出，“在税收延迟缴付的优惠条件下，美国企业员工有了向养老金注资的动力。”

　　中国版401k计划则是企业年金推行在前，个人税收优惠却未跟上，虽经财政部、国税总局几次调整，企业享受到一定额度的免税优惠，但个人缴费的税收优惠政策仍没有实行。财税当局规定，企业为员工支付的补充养老保险费，在不超过职工工资总额5%内的部分免税，个人缴费部分单独视为一个月薪资，仍需缴纳个税。

　　在缺乏相应的税收优惠政策下，中国的企业年金发展相对缓慢。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公布的数据显示，2004年末，全国有2.25万户企业设立了企业年金，年金基金积累492.8亿元；至2010年末，全国有3.71万户企业建立企业年金，年金基金累计结存2809亿元。与早前业内普遍预计的，企业年金基金累计结存会在2010年突破万亿，相差甚远。

　　在毛晓佟看来，阻碍企业年金发展的一个很大原因是缺乏税收优惠。此外，当个人领取年金时，税务当局会不会对投资收益征收额外的所得税，还没有明确的说法。再者，在原本不低的基本养老保险费率的基础上，额外缴纳补充养老保险，对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来说是比较大的负担。所以，年金发展的整体趋势越来越缓，目前已经设立年金制度的也多是包括银行等金融机构在内的大型国企。

　　慎看资本市场疗效

　　401k之所以受到大家的密切关注，是希望它能促进和带动资本市场的发展。但是，有关专家对401k计划能否对资本市场产生疗效却不看好。

　　目前的迹象表明，短期内不会有类似美国401k的延税政策推出。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孙钢向本刊记者表示，“现在还没有任何要对年金减免税收的具体消息，而且新的个人所得税从9月1日起正式实施，纳税人大幅度减少，对年金免税一时半会儿不会考虑。”毛晓佟也指出，作为补充养老计划，首先得有相应的主管机构共同决策，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尚未有所动作，没有这个机构的参与，401k也会仅限于研究和争论的阶段。

　　“即便真能推出401k的延税政策，企业年金短期内也难有明显扩张，更不用说推动新一轮牛市，最多在心理层面上对股市形成支撑。”阳光保险集团资产管理中心宏观经济研究处处长温永鹏向记者阐述了这一观点。他认为，有条件的企业大多已经设立年金，没有条件的企业若是被强制推行，也只能重新配置职工工资。

　　借由调整年金存量的投资方向，进而撑起股市的说法，目前看来也难成立。企业年金基金总量在2010年末只有2809亿元，与此同时，刚刚于5月1日正式实施的《企业年金基金管理办法》规定，投资股票等权益类产品以及股票基金、混合基金、投资连结保险产品的比例，不得高于投资组合企业年金基金财产净值的30%。这一比例虽然高于《试行办法》规定的20%，但是正如中信建投基金分析师安尉所言，“比例调整不一定代表着仓位变动，年金基金还是会跟着市场预期进行投资。”

　　温永鹏表示，中国资本市场目前还处在重融资不计回报阶段，在这样的市场生态下，即便有新的资金进来，也只会加大资本市场的波动性，很难形成长期投资，因为长期投资追求的是稳定的、来自企业的回报。

　　企业年金基金虽是机构投资者，但并不一定就做长期投资。毛晓佟指出，在中国的特定国情下，企业年金大多关注的是在短期内不损失，一些年金基金的管理人可能比公募基金更为短视。投资目标本身过于短期，导致投资管理人在管理的过程中也采取短期的视角和手段。由此产生的后果是，企业年金无论从量上，还是投资导向上，对我们一直倡导在股市中进行长期投资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促进作用。

　　毛晓佟强调，“还没有哪个国家发展养老金，是为了发展股市。从股市乃至资本市场出发推动企业年金的发展，有点本末倒置。”股市的发展，确实需要多元化的投资者，赋予各种各样的投资目的，但是若说培养投资者就是为了托起市场，有点偏颇。

　　美国的教训

　　在国内热议中国版401k的种种好处时，忽视了另一个问题，也就是美国的401k计划在2008年遭遇了巨大的损失。ICI数据显示，2008年年末，美国401k资产由2007年的3.025万亿美元降至2.32万亿美元。EBRI的研究报告指出，账户余额超过20万美元的401k账户，在2008年1月1日-2009年1月20日期间平均损失超过25%。

　　中国版401k如何应对2008年金融危机这样的系统性风险？毛晓佟认为，从养老计划的本身而言，无论按照何种方案设计，只要是存在一笔资金，需要日常维护，就会遇到投资问题，这种系统性风险很难避免。

　　上述401k.org网站针对市场动荡时期的投资问题强调，大多数参与者的投资是长期的，参与者遵循一致和良好的长期投资策略会最终受益。经济学家杰瑞米·西格尔的研究表明，还没有一个为期20年的股市投资是负回报。1987年股灾，股市在一天内下跌超过25%(3000点)，然而，在随后的几年市场出现反弹，上升到更高的层次。

　　虽然系统性风险难以避免，且市场会在更长的时间内回复甚至上升，但是对于危机发生时正要退休的人们而言，损失仍然存在。对此，毛晓佟建议，“参与者可以在人生不同阶段选择风险程度不同的组合，在临近退休的年龄，逐步减低账户承担的风险。”

　　毛晓佟指出，中国可以从美国401k计划中学习的很重要的一点是，在备选的投资组合中，应该设计一个质量可靠、风险管理比较严格的默认选项。在参与者什么都不选的情况下，凭借这个默认选项，也能有效控制他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