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媒大亨覃辉被正式批捕 涉嫌诈骗等多项罪名

　　检查机关目前正调查覃辉的多项罪名，随着泰德阳光在香港起诉星美传媒，故事很快演进到这位昔日媒体大亨的身后事。而本刊在对泰德阳光讼案的追踪过程中，独家发现覃辉所控公司的两桩涉嫌刑事犯罪的细节

　　本刊记者 谢姝 赵燕凌/文

　　给张恩照的30万元贿金引发了覃辉的牢狱之灾，然而，“张恩照漩涡”背后的问题绝不仅于此。

　　《证券市场周刊》经可靠渠道证实，覃辉在4月11日夜被公安部门从家中带走时(见本刊2005年4月23日封面专题《覃辉迷宫》)，其实已经是检察机关的正式批捕，逮捕理由是“行贿罪”，覃对张恩照的贿金涉及100万美元和30万元人民币。有关部门正在调查其可能涉及的金融诈骗、套汇、偷漏税、证券诈骗等其他罪行。

　　覃辉香港公司内幕即将被揭开，覃辉昔日构建的媒体大厦，正面临垮塌的风险。目前香港多家公司对覃辉在BVI设立的私人公司SMI及SMI控股的星美国际(行情 论坛)(0198，HK)、星美出版(8010，HK)的起诉，香港廉政公署等有关部门已经开始调查。4月28日，星美国际董事局副主席邢晶提出辞职。

　　可能涉嫌多项罪名

　　知情人士告诉本刊，就在本周，检察院确定了他的又一项罪名：“金融诈骗罪”——涉嫌长丰通信(资讯 行情 论坛)(600369)、卓京投资、星美传媒等公司与银行高官合谋不按规定登记贷款抵押品，抵押资产虚假估值，资产重复抵押，银行贷款去向不明。

　　而检察机关正在立案稽查他的其他三项罪名：套汇；证券诈骗——涉及长丰通信及覃辉控制的香港上市公司之间进行大量关联交易、与重庆上市公司“互保圈”有关的互保违反有关证券法规；偷漏税——“天上人间”夜总会做低利润涉嫌偷漏税。(本刊知悉，“天上人间”很早便被税务部门注意，在北京长城饭店的“旗舰店”已“停业装修”逾4个月。)

　　覃辉所有嫌疑中可能最严重的一项——金融诈骗，有关部门仍在全面调查取证，包括香港廉政公署对覃控制的香港几个公司的调查。“涉嫌掏空几个上市公司、多次骗贷且数额巨大、牵涉银行高官，估计比周正毅案性质严重”。该知情人士说。

　　该人士透露，因为覃辉涉嫌多项罪名，目前国家反贪局、公安部、证监会稽查局、税务总局四个部门联合调查，且行动迅速，令覃辉始料未及。

　　据说，在覃被“请”去“协助调查”前10天，该案已由公安部移交北京市公安局，密切监视覃辉行动，最后在家中将其抓获。

　　“其实张恩照一进去，我们就担心他有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和张恩照关系很好。当时我们劝他出去避避风头，但是覃辉说自己不会有事，坚决不走。” 星美传媒集团(下称星美传媒)一高层人士向《证券市场周刊》描述了覃辉被捕前的表现。

　　而在覃辉被捕一周后，坊间流出传言，说他已被“放”了。本刊遂向星美传媒及星美国际(0198.HK)的多位高层电话求证，没有一人能证实该消息。

　　“我不知道这个消息。集团官方也没有通知我。”星美传媒副总裁郝彬在电话里说。星美传媒是覃辉手中的旗舰企业。郝彬全面负责该集团业务。而星美传媒总裁兼法人代表覃宏(覃辉的胞弟)，2004年9月上任以来，多数时间如哥哥覃辉一样隐在幕后。

　　香港讼案缠身

　　“SMI已经诉讼缠身。”阳光卫视一高层向本刊透露：覃辉全资拥有的SMI以及SMI控股的星美国际、星美出版，目前已遭到多起诉讼或律师函通知，事主包括《成报》员工、香港著作版权协会、卫星转换器租赁公司、美国ANE公司、美国TechTV等，均为追讨欠款的民事诉讼。

　　《成报》一高层告诉本刊，覃辉在香港很多公司欠了“一屁股债”。不知是无心还是无力去付款，反正覃辉是一口气买了一堆东西，然后便放在那里，也不去好好经营它。比如《成报》，自现代旌旗(后改名“星美出版”)收购以来，月月拖欠薪资，本月应付款项又有2000万元左右。

　　《成报》员工诉SMI欠薪，SMI方面既不出庭，也不履行法庭判决，似乎整个置身世外，连法官亦大怒：从事法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藐视法庭、完全不守规矩的被告。

　　《成报》员工的诉讼最后很有可能导致《成报》资产被查封，如此，星美出版的小股东们又有可能状告SMI损害小股东利益。股东们更担心的是，当更多诉讼浮出水面时，上市公司股票将面临崩盘危机。

　　覃、吴再争阳光卫视

　　另外一起瞩目的诉讼是泰德阳光(0307.HK)诉SMI欠款。SMI欠泰德阳光这笔钱，实际上来源于覃辉通过其私人公司SMI向泰德阳光收购阳光卫视70%股权、阳光卫视的子公司阳光文化(行情 论坛)网络(下称阳光文化)70%股权时所签协议。

　　泰德阳光作为阳光卫视持股30%的小股东，一直在负担着阳光卫视的运营。陈平创建的泰德集团主业是教育资源，并不涉足电视节目制作。一直与星美谈判此事的，是吴征。

　　吴征接受本刊采访，坦承起诉SMI源起阳光卫视控制权的转让和回购。

　　2003年6月，SMI与泰德阳光签订协议，收购阳光卫视70%股权，作价2000万元(人民币，下同)；阳光文化网络70%股权，作价1000万元；阳光卫视为SMI制作36个月的电视节目，作价5000万元；共付代价8000万元，其中须现金6500万元。

　　SMI至今还拖欠着包括阳光卫视节目购买经费在内的3500万元现金，而泰德阳光一直向阳光卫视垫付节目制作经费。所以泰德阳光在4月22日将SMI诉上公堂。

　　阳光卫视已经负债累累。卫星租赁费一年约80万美元，广电总局的卫星电视节目落地费须5万-10万美元，这些都被拖欠着。最要命的是每个月的卫星租赁费，一旦交不出来，很有可能面临节目停播，上市公司股东此时便有权力追讨权益。

　　起诉和追讨欠款并非吴征的最终目的。事实上，早在2004年6月，吴征已向覃辉提出，希望以SMI已经付出的5500万元代价，现金回购阳光卫视股份。

　　覃辉已经口头答应，但是手续一直未能进行，理由是覃宏不同意。星美传媒高层说，覃宏上任伊始，在星美国际只有阳光卫视这一块还算值钱的产业，不肯放手。

　　覃辉被捕之前，吴征数次与覃氏兄弟谈判，未果。出事之后，泰德阳光董事局主席陈平出面，先与邢晶和覃宏的助理谈判达成一致意见，然后陈平飞到北京与覃宏亲谈，先被覃宏放了鸽子，之后现金回购方案又被最终拒绝。

　　无论吴征怎样软硬兼施，覃宏的表现，都似无心出让股权。

　　根据2003年6月协议，SMI购入两公司股权，须兑现三个承诺：一是向阳光卫视投入资金1.2亿-1.5亿作为营运资金；二是SMI主政以后，阳光卫视将致力于收购和投资国内的电视剧集，并投入2-3个亿用于投资大众娱乐节目的制作，以提高收视率；三是SMI于股权转让的5年内，保证阳光卫视每年的广告销售额不少于3000万元，于股权转让的3年内，阳光卫视累计纯利不少于3000万元。

　　SMI一直未能履约。泰德阳光以此起诉SMI，SMI胜诉希望微乎其微。如果泰德阳光不告SMI违约，而是告它没有将原合约履行完，根据英美法系规定，构成合约失效的四个条件这时已完全具备，覃宏同样将归还阳光卫视的股权，吴征将归还5500万元已付款。但吴征还有一砝码：追求对商誉损失的赔偿和历史累计投资增加的补偿。

　　覃宏在泰德阳光起诉之前便已知其诉讼意图，但是并未采取积极的谈判行动。

　　而覃辉被捕之后，星美系、卓京系资金链断裂，债主纷纷上门，诉讼缠身，股票面临崩盘压力。

　　吴征非常明白“5500万现金”这张牌在此刻的分量。他想通过本刊强调三点声明：

　　“我们一直都想雪中送炭，从未打算落井下石。到今天我们仍然欢迎覃宏坐下来和我们谈，尽早解决争端。”

　　“我和杨澜不一定要拥有阳光卫视，我们的底线是希望阳光卫视的品牌和影响得以延续。如果没有人来保护它，我们愿意单独承担这个责任。”

　　“阳光卫视的问题不是个人问题，不是我和覃辉之间的问题，是上市公司和覃辉的SMI公司的问题，不是哪一个股东或哪一个人说了算的。”

　　两个死穴暴露资金流向

　　覃宏为什么坚决不出让阳光卫视股权以套现救急？这是一件既有趣又令人费解的事情。

　　覃宏与陈平在北京谈判时，给出的理由是：不能保证阳光卫视的牌照有效，不能保证股权抵押等等。

　　这正好暗合了坊间盛行的传言：覃辉早已将SMI所持上市公司股权秘密抵押出去。

　　“2003年签合同时就已经约定，泰德阳光有优先购买权，任何抵押都是违法的！”吴征一听此说，反应激烈。

　　而且，据星美传媒前董事长李威证实，星美传媒早在2002年下半年就已经将上海香樟大厦给建行作了抵押。本刊确认，星美传媒又在2004年7月将同一物业签约卖给香港中策集团(行情 论坛)(0235.HK)。这明显违法。

　　覃宏不敢卖股权的阳光卫视里，还藏着更多秘密。阳光卫视一前高层向本刊透露，由于星美广告代理整个集团的广告业务，覃辉入主两年间，阳光卫视的广告利润很可能被截留在星美广告。此外，覃辉还涉嫌非法转移合资公司资产。覃宏之所以不愿意将阳光卫视股权卖给吴征，可能是怕验资的时候发现，阳光卫视的牌照、广告收入、设备都不知所终。

　　该人士透露，阳光卫视在SMI入主之前，子公司阳光文化网络有一套很好的电视设备，原值300多万美元，计提折旧后价值200万美元折1700多万人民币。SMI入主后，有一天阳光文化发函，让管理员将设备提走，转到覃辉透过SMI100%控股的Realmax公司。

　　该人士说，这套设备被以走私形式运到国内，卖给中华通信系统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华通公司”，2004年12月前为长丰通信子公司)，然后又卖给友通数字传媒(当时叫星美数字信源中心，由长丰通信控股、星美传媒和卓京投资参股)。这套设备几经颠簸，运到国内时已经破损，但是仍然不妨碍Realmax将它卖出高于300万美元的好价钱。

　　之后，覃辉将这套设备和其他一些同类设备作为概念，宣传友通数字传媒的产业“旗舰”地位，并筹划将友通注入上市公司，和早年的“连丰通信”、“华通公司”一样。这两个公司是藉着某项资产不菲的评估值，高价卖给上市公司，过一两年之后又将项目或者公司股权置出。

　　连丰通信尤其明显，凭着从联通公司收购的一个概念项目，置入上市公司的时候，评估价比净资产溢价4.2亿元，置出概念项目还给联通公司的时候，仍以1个多亿原价出售。

　　友通这笔钱是怎么来的？星美数字信源中心变更为友通，是覃辉当选长丰通信董事长后不久，长丰通信单方面出资19200万元，对星美传媒控股的星美数字信源中心进行溢价增资，令注册资本变为3.1亿，其中长丰通信控股51.61%，星美传媒持股38.71%，卓京投资占9.68%。之后长丰通信又有一次增资，使友通的资本金扩充至4亿。同时，长丰通信账上，还有2004年上半年友通占用资金2080万元的记录。

　　Realmax获得的卖设备的钱，最后流到哪里去了？据本刊了解，有关部门正在追查覃辉的海外账户，而这些账户里的钱，很多可能是从SMI、星美国际、星美出版以及其他非上市的香港公司、BVI公司流出。

　　再回过头来看长丰通信，自2000年覃辉陆续安排人事、资产进入长丰通信开始，5年间产生了大量记录：超过比例的关联交易、关联公司直接占用资金、超出净资产比例的对外担保、重复抵押贷款等；以及大量不违规但是耗资巨大的股权投资行为、投向变更颇多的募集资金、通过10送6的送配方案拉低股价所获得的二级市场利益。

　　监管部门已经查出的重庆市上市公司互保圈情况表明，长丰通信对长运股份(资讯 行情 论坛)、朝华科技(000688)、太极集团(资讯 行情 论坛)(600129)的贷款担保累计逾6亿元；长丰通信为子公司贷款提供担保余额超过3亿元，其中为子公司成都长丰宽频通信有限公司提供的担保就达1.8亿。2004年1-6月，长丰通信大股东卓京投资累计占用长丰通信1.7亿元资金，占公司净资产的21.52%；同期内，关联公司星美传媒、友通数字传媒还分别占用了长丰通信498万元、2080万元资金。

　　长丰通信这些钱究竟到哪里去了？有关方面从长丰通信的银行账户上打出资金流水，顺藤摸瓜，便可明了，相信案情水落石出不是很久远的事情。

　　覃辉在收购阳光卫视时，曾对泰德阳光明讲：收购资金将由长丰通信出，没有问题。而且，他可以动用关系，在建行、民生银行(资讯 行情 论坛)、中国银行、中国联通(资讯 行情 论坛)拉到长丰通信的广告，一年4000万没问题。覃辉通过长丰通信和星美传媒运作的多笔贷款显示，与建行、民生银行、中国银行关系非同一般。

　　而在覃辉构造的这条资金链上，无论资金怎样流进流出，都不免从上市公司流向私人公司，资金来源则是银行贷款和股市募资。

　　祸起违规贷款

　　覃辉在中国建设银行到底有多少违规贷款？据李威证实，仅2002年下半年，星美传媒和建行签订的一笔融资协议，额度是6亿元。星美传媒将上海香樟大厦公寓式酒店、北京鹏润大厦耗资7000万元买进的一层写字楼、目前北方最大影视制作基地——北京飞腾影视基地作为抵押获得相关贷款的，卓京投资提供贷款担保。这些贷款抵押品，涉及重复抵押，有骗贷嫌疑。

　　另外，2003年长丰通信(000892)与中国联通签订了在2003年7月至2004年6月间发展百万CDMA用户的全国承销代理协议，由建行和民生银行为其中的“号码经营”和“CDMA业务代理”提供资金支持，涉及有关购机资金的融通和采购资金的短期贷款，这笔资金也达六七个亿。

　　建行的贷款，按惯例是贷给具有成熟商业模式、经营收入稳定的产业，但星美传媒作为文化产业，回报周期长、风险高，并不在建行商业贷款重点支持范围之内，更何况当时星美传媒成立不超过半年。建行为什么会给其提供6亿元的巨额贷款？时任建行董事长的张恩照为什么给星美传媒和长丰通信的这些贷款签单，自然令人生疑。

　　不仅提供贷款支持，建行还力挺长丰通信CDMA手机杀入北京市场。建行北京市支行已经在北京指定了60余个营业网点，将从今年7月19日开始，开展存单质押领CDMA手机业务，由客户提供2年期定期非密存单做担保，并承诺2年内每月最低话费和在网时间，便可免费领取手机。建行为什么给长丰通信CDMA手机市场拓展托肩搭背？这里面和覃辉与张恩照的关系有没有关联？

　　媒体投资圈子里如今流传着一个调侃说法：“如果覃辉只是经营天上人间，把税款补齐了，生活还是会很安逸。但是他以经营天上人间的方式来经营庞大的产业集团，便成为他的悲哀。”

　　一个同样纵横于香江的资本运作老手则感叹说：“这就是年轻气盛的代价。他是‘横’字当头，绝对的拜金主义，太相信有一些上层关系加钱，就可以搞掂一些，什么游戏规则都不遵守。”“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容易，光宾利就有4辆，去一趟上海前呼后拥有30辆车。”

　　长丰通信原计划4月19日公布其2004年年报，但覃辉被北京市公安局带走后，长丰通信很快发布公告，称其2004年年报将推迟到4月27日公布。理由是年报的审计工作没有完成，但卓京投资方面的人士告诉本刊：长丰通信4月19日欲公布的年报版本中，称其2004年有几百万净利润，这个数字引起有关部门注意和质疑，长丰通信于是手忙脚乱地修改报表，所以迟迟到27日才发布年报。

　　新披露的年报显示，截至2004年12月31日，长丰通信合并后的总资产28.4亿，负债20亿，负债率70.4%。

　　长丰通信在银行的短期借款余额达10.2亿元。对外提供贷款担保余额达5.1亿；其中包括为控股子公司提供担保余额2.2亿，为长运股份、朝华科技、太极集团3个互保公司提供担保余额2.9亿。

　　已经被质押并司法冻结的股权有：大股东卓京投资所持长丰通信全部股权(26.1%)，三股东重庆朝阳科技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所持长丰通信全部股权(13.3%)，子公司重庆长丰宽带通信技术产业有限公司的全部股权(81.1%)，子公司成都长丰宽频通信的51.4%股权。公告已披露的公司用于抵押贷款的房产、设备等实物资产估值共计1.8亿，不计算重复抵押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