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蔚祺
全球金融风暴令人们重新审视风险管理的重要性。但是这场危机的发源地,恰恰就是世界金融业实务和相关风控理论发展最为领先的美国。美国金融风险管理体制,是否已经落后于金融实务的发展?
带着这样的疑惑,日前CBN记者采访了国际职业风险管理师协会(PRMIA)首席运营官David Millar,以及全球性商业咨询和内部审计机构甫瀚(Protiviti)的董事总经理刘建新和董事黄家胜,后两位同时担任PRMIA上海和北京的区域总监。
CBN:美国金融机构在这场金融危机中损失惨重,作为一个风险高度集中的行业,你觉得美国金融业的风险管理制度是否需要加强或者重造?
PRMIA:美国金融业的风险管理制度本身并不需要改变,而是需要被真正地贯彻执行。在这个体系内,的确存在解决方案仍需发展完善的领域,例如流动性管理方面,目前仍然存在一些问题。
但是美国企业的最大问题,是公司风险管理人员的地位并没有被摆到足够高的水平。很多银行将风险管理部门作为合规部门,专门用来应对政府的监管。他们所做出的压力测试的结果,并没有发挥原有的作用。风险管理被当做是一种技术,一种组织内的行政职能。
美国银行业中前车之鉴比比皆是,那些破产或者被收购的银行,如雷曼兄弟、贝尔斯登和华盛顿共同(Washington Mutual)。他们的问题都在于,风险管理人员的建议不被公司采纳。有时首席风险官已经识别出这样的风险,但是他们在管理层的声音非常小。
因此真正需要改变的不是那些规则,而是执行这些规则的力度。应该说美国的风险管理体系中不缺乏先进工具,但它们只被应用到某一个特定的风险量化工作中,而不能够在整个宏观体系中融会贯通。
风险管理人员在组织中的地位需要被提高,目前已经有许多美国企业考虑组建风险管理委员会。风险管理要有效,需要一个高水平的公司治理环境。
CBN:如果从宏观的角度出发,你觉得美国银行业应该怎么改革?
PRMIA:应该限制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的业务范围,推动银行分业经营的回归。分业经营可能是今后金融业改革的出路。
回顾此次金融风暴,当初投资银行创造了CDS和资产证券化市场,而这些产品最大的买家却是储蓄性银行。后者却并不了解这些新产品的风险。这就意味着,商业银行并不具备成熟的风险管理能力,却同样从事风险较高的业务,因此提高了风险水平。整个金融市场都在依靠银行间市场来获取流动性,一旦储蓄性银行出现问题,整个金融行业都会遭遇打击。
过去美国曾实施贷款总额不得超过银行储蓄存款一定比例的规定,这个规定也应该被重新启用。当然,美国银行业是直接回归到上世纪80年代的模式,还是需要建立一个新模式,还有待讨论。总的来说,就是银行业应该回归旧式标准。
CBN:如何看待金融机构依赖外部评级意见的问题?
PRMIA:评级机构最早是为企业的资产负债表进行评级的,这是他们非常擅长的工作,特别是对从事实业的企业。
但随着巴塞尔协议对金融机构的资本充足率有了严格的规定,这意味着所有的资产都要被评级,评级机构不得不去给一些“陌生的”资产评级,诸如复杂的结构性债券。这些债券以前在其所交易的市场中是不需要被评级的,评级机构也不擅长给这些债券评级。
如果我们要维持风险加权资本的规定,就必须给所有资产评级。新巴塞尔协议规定了复杂的资产要求有内部和外部评级,这个规定在执行过程中,也存在一些问题。内部评级与外部评级在实际操作和评级意见方面,可能存在的冲突,让企业无所适从。
另外评级机构自身的独立性也面临考验,因为评级费用是由发行人,也就是被评级人去支付的。关于维护评级独立性方面,有一种设想是由这些债券的交易中心去支付评级费用。很重要的一点是,整个评级过程的透明度要加强,投资者有权知道评级结果是如何得出的。还有就是应该出台一些评级标准,政府也需要加强对该行业的监管。
CBN:你如何看待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负责国际银行体系监管的主张?
PRMIA:对于系统性风险,即便是在国际层面,监管层也不了解该如何去防范这些风险。如果说由某个国际组织来负责这些风险的管控,这是一种理想化的情况,实际上很难办到。
当务之急是先完善各个国家内部的金融监管制度,然后再进行国际间的协作。昨天我们刚刚拜会了中国银监会的官员,他们正在研究如何与其他国家展开合作,防范系统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