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议院的情况来看，对中国态度向来强硬的佩洛西连任众议院议长，而她无论在政治、经济及人权问题上都曾批评中国，并曾连续10年投票反对给予中国正常贸易关系。因此，佩洛西继续为议长，很可能带领众议院在中美经贸关系中制造麻烦。

　　在众议院，筹款委员负责美国关税、进口贸易和贸易谈判等方面的立法。筹款委员会现任主席是来自纽约州的民主党人查尔斯·兰格尔，是众议院中的元老级人物之一。兰格尔也是人民币升值的积极推动者，他来自纽约州黑人聚集的穷人选区，失业率高。国外进口对黑人这一美国传统制造业领域的主力就业人群影响较大。但是兰格尔本人并不是贸易保护主义者，他在国会的态度很可能只是受制于选民压力，他并没有积极推动相关贸易主义提案过关。

　　除了佩洛西、兰格尔之外，霍华德·伯曼也应该引起重视。他是一位中国并不熟悉的众议员。在110届国会中，伯曼是国会中最积极的人权分子， 2008年年初兰托斯因病去世，外事委员会主席一职便由伯曼继任。由于其所代表的加州第28选区覆盖了好莱坞地区，伯曼对音像制品方面的知识产权问题极为关注。在奥巴马时代的新一届国会中，他有可能带头对中国的知识产权问题发难。

　　除了国会本身之外，国会下属的智囊机构也值得关注。就在美国新任财政部长盖特纳因批评中国汇率而掀起2009年中美人民币汇率之争的第一波之后，2月17日，美国国会下设的对华核心智囊机构美中经济与安全评估委员会也按捺不住，终于出手，在国会休假的时间仍举行了“中国在全球经济衰退的发生和回应中的作用”的听证会，以“为将来美国对华经济贸易政策提供参考”。人民币汇率问题成为听证会的焦点，这标志着新一届美国国会干预中美经贸事务的开始。两位议员杰弗里·菲尔德和帕特里克·马洛伊都批评了中国的人民币汇率。他们二人会不会取代舒默和格雷厄姆成为国会中敲打中国人民币汇率的新代表，目前还很难判断。

　　四、 美国对外经济政策方向的可能性调整

　　奥巴马政府将会重新加强一系列由其主导的国际经济制度来领导世界经济发展的基本方向，维系“美国世纪”。其中最关键的是与美元国际地位相关的国际金融机制。

　　在危机冲击下，在国会选举所带来的新形势下，美国新政府对外经济政策将可能会发生几个方向性的重大调整：

　　第一，奥巴马政府至少会在2009年全面放缓在全球推动自由贸易的步伐，但不会走向全面的贸易保护主义。首先，美国新政府不会将WTO的多哈回合谈判作为重要的对外经济政策议程来加以推动。经济危机带来的衰退将进一步抑制美国国内推动全球多边回合谈判的动力，2009年多哈回合将会继续停顿，很难会有显著的进展。不仅如此，美国推动地区自由贸易协定的步伐也会放缓。由此，中国台湾要与美国谈判自由贸易协定的难度大大增加，这在客观上减少了中美之间一个潜在的政治难题。

　　但是，奥巴马政府和美国国会内部都有抵制保护主义的强大力量，奥巴马政府的经济团队中代表制造业利益的官员居少，传统的财经高官沃尔克、萨默斯和盖特纳将处于美国对内和对外经济的最核心决策层。何况经过最近二十多年的调整，美国国内的经济结构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绝大部分低端制造业都已向国外转移殆尽，贸易保护主义势力在美国国内社会中不占主导地位。希拉里在不久之前的亚洲之行中，多次高调表态，美国政府将竭力抵制国内的贸易保护主义。因此，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将是局部性的，而不是全面的，像1930年国会强行通过全面提高关税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的局面不会出现。全球自由贸易体系虽很难出现进展，但也不会倒退，更不会崩溃。

　　第二，在美元和国际金融政策上，奥巴马将会继续努力维持强势美元以及美国在国际金融体系的主导地位。在这场危机中，长期支撑美利坚帝国大厦的三大支柱之一金融霸权(美元霸权)受到自1934年以来前所未有的重创。由于意识到美元资产的不可靠性，各国都在主张国际货币多元化和外汇储备多样化，一些国家还开始实行彼此货币间的清算兑换，而一些地区合作组织正在积极倡导区域性货币合作来规避单一依靠美元所可能带来的风险。

　　但是，美元和金融霸权是美国霸权的重要基石，丧失这一基石，美国的全球霸权地位有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动摇。奥巴马起用沃尔克、萨默斯、盖特纳和奥斯泽格四位擅长财政和金融事务的旧臣，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挽救美元的国际地位。其中作为奥巴马应对金融危机的首席高参的沃尔克在担任美联储主席时缔造了自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的第一个强势美元时代，在经济学界享有崇高的声望；后三位则都曾在缔造了第二个强势美元时代的前财长罗伯特·鲁宾手下工作，深受其影响，特别是萨默斯在克林顿任内是强势美元的坚决支持者；盖特纳之前担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行长，而该机构通常是美国最支持强势美元政策的机构之一。正因为如此，我们预测，2009年美元基本会保持坚挺，美国不会为了应对金融危机而进行大幅度的美元贬值。类似20世纪30年代的以邻为壑的货币战基本不会爆发。

　　第三，受危机所累，“华盛顿共识”声名不佳，其影响力将进一步削弱，美国在全球推动金融自由化的步伐将会全面放缓。在各项救市和大手笔经济刺激计划下，凯恩斯主义卷土重来，美国将会出现自从罗斯福总统新政以来政府权力的第二次扩张，有学者称其为“新自由主义的终结”。奥巴马上台将影响各国政府管理经济的思路，可能进一步加速政府干预主义在全球的盛行。奥巴马政府国际金融政策的重点将会是致力于建立起一套更加完善的国际金融市场的监管和协调机制，而不是推动国际金融的自由化。美国金融机构也会全面放缓全球扩张的步伐。在这种背景下，在今后几年，美国推动中国金融开放的压力会减少，这给中国进行金融体制改革提供了难得的机遇。

　　第四，奥巴马政府会加大环境外交的力度，并积极推动小布什政府一度中断的国际环境问题的谈判。在2008年美国大选期间，奥巴马将气候变化和环境保护的议题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由科学家朱棣文担任能源部长向世界传递了一个强烈信号，美国会加快新能源项目的开发以摆脱对传统能源的依赖，其目的既是为了美国能源安全战略的考虑，也是为了承担环境保护的国际责任。国务卿希拉里也将是美国环境外交的积极推动者，她建议成立一个类似于八国峰会的“环保八国”机制，吸收中国和印度参加，每年举行首脑会议，共同讨论解决国际环保和资源问题。在中国，希拉里重点讨论的就是环保问题。可以预见，美国国务院、能源部和环保署将会形成一个强有力的环境外交组合。

　　尽管上任之初的几个月奥巴马可能没有时间处理环境和气候问题，但一旦国内金融风暴稍微稳定之后，环境和气候问题将会成为他在外交上投入资源最多的事情。奥巴马可能会敦促国会通过已经由克林顿签署而被布什一直搁置的《京都议定书》，或者是领导国际社会制定新的环保框架协议。

　　第五，在金融危机的背景下，奥巴马政府会寻求多边主义的方式管理国际经济秩序，加强大国之间宏观经济政策的协调与合作。从目前来看，单靠市场环境难以支撑美元的国际地位，美国需要更多的国际金融资源和借助其他国家在金融政策上的合作才能继续维持美元地位。对此，奥巴马政府将会重新加强一系列由其主导的国际经济制度来领导世界经济发展的基本方向，维系“美国世纪”。其中最关键的是与美元国际地位相关的国际金融机制。

　　2008年纽约的20国集团金融峰会拉开了国际金融体系改革的序幕。2009年4月前将在伦敦举行的第二次20国集团金融峰会，该组织有可能制度化为管理国际金融体系最重要的国际组织，从而可能对7国集团的地位构成实质性挑战。美国新政府将更多地致力于通过改革现有国际制度和创建新的制度，通过谋求大国合作，来构建一个能够有效解决当前经济问题的国际经济体系；正如希拉里所说，奥巴马政府可能更多会运用“巧权力”(smart power)来处理国际关系。由于中国在提供美国所需要的国际经济资源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不断增大的压力下，美国有可能支持中国建立与G7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

　　全世界对新上任的奥巴马政府能否力挽狂澜都拭目以待。除了国内经济政策之外，奥巴马政府要想挽救危机，必须辅之于建设性的对外经济经济政策，领导国际社会展开国际经济合作，唯有国内国外双管齐下，方才是解决经济危机的王道。

　　(本文是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即将发布的《中美关系评估报告·奥马政府的战略走向与中美关系》的部分内容，报告全文3.5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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