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金服的“无现金”生意

　　蚂蚁金服受青睐的不仅是在线支付，还有在日常生活中的“无处不在”，以及运筹海量数据的能力。但相比其在中国的迅猛发展，海外拓展将面临一番考验。

　　2010年，当阿里巴巴（Alibaba）创始人马云（Jack Ma）将其支付业务从这家电商巨头剥离时，他使用了一记妙招，其价值难以估量。

　　他暗示中国政府不允许外国投资者控制中国支付系统的重要部分，告诉当时阿里巴巴的最大股东雅虎（Yahoo）和软银（SoftBank），它们无法再持有支付宝（Alipay）业务的股权。新公司由马云完全控制。

　　这种操作的实际影响最近变得明晰，当时有消息称，知情人士表示，阿里巴巴的金融关联公司、源自最初的支付宝业务的蚂蚁金服（Ant Financial），准备在备受期待的首次公开发行（IPO）之前启动90亿美元的私募。

　　预计此次融资将赋予蚂蚁金服约1500亿美元的惊人估值，这将令其成为全球估值最高的未上市科技公司。为了便于理解，这意味着投资者认为蚂蚁金服的价值比高盛（Goldman Sachs）高出一半。

　　这一消息恰逢美中贸易战可能打响的紧张局势升级之际，消息突显出过去10年中国新一代科技公司的兴起，它们具备与美国竞争对手竞争的规模、专业技能和财力。

　　蚂蚁金服的崛起还表明与欧洲或美国相比，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转向无现金社会的热情更高。根据巴克莱（Barclays）的数据，去年，消费者用支付宝完成了8.7万亿美元的支付。

　　“如果Facebook有一个银行、而且所有人都（在Facebook）有一个银行账户，这些公司就像这样的Facebook，”麦肯锡（McKinsey）大中华区管理合伙人倪以理（Joe Ngai）表示，“西方确实没有这样的事物。”

　　蚂蚁金服是过去10年中国资本主义最显著的标志之一。该公司管理着2300亿美元资金，拥有全球最大货币市场基金。它控制着全球最大信用评分系统之一，收集有关中国数亿用户的数据。如今，它是一家交易遍布全球的跨国企业，其业务还包括一家银行、一家保险公司和一个小企业贷款平台。

　　对于希望参与本轮融资的投资者（包括新加坡投资基金淡马锡（Temasek））来说，该公司代表着中国经济的未来。

　　蚂蚁金服现在是中国消费的支柱之一。该公司与其竞争对手腾讯（Tencent）一共占中国16万亿美元年度移动支付市场的90%以上。

　　身为更大的阿里巴巴王国的一部分让蚂蚁金服受益，阿里巴巴一直是电商领域的先锋。自2009年以来，阿里巴巴一直举办“双十一”网络购物节，旨在推动淘宝（Taobao）上的消费。淘宝是总部位于杭州的阿里巴巴旗下的在线商城。演员妮可•基德曼（Nicole Kidman）和音乐家法勒尔•威廉姆斯（Pharrell Williams）出席了去年的“双十一”晚会。当时阿里巴巴在24小时内的在线销售额接近250亿美元。

　　这些销售是在阿里巴巴的购物平台上进行的，但多数支付是通过蚂蚁金服完成的。分析人士把支付宝称为把阿里巴巴在线购物王国聚拢在一起的粘合剂。

　　支付宝于2004年起步时提供在线第三方担保服务，商家和购物者可以通过支付宝收付款项，但更重要的是，它给购物者提供了索要退款的途径（如果他们感觉在交易中受骗的话），为缺乏信任的市场增添了些许信心。

　　1500亿美元的估值将使蚂蚁金服接近阿里巴巴2014年启动创纪录的250亿美元IPO时达到的1680亿美元的市值。分析师表示，这一估值的基础远不止蚂蚁金服的在线支付；他们关注的是蚂蚁金服在中国的无处不在及其利用日常生活数据的能力。

　　在中国各地城市的几乎每一处街角都能看到蚂蚁金服和腾讯支付服务的身影。在北京、上海或深圳，年轻人几乎不再使用现金为咖啡、快餐甚至日用品付款。取而代之的是用手机扫描二维码，通过支付宝或腾讯旗下的微信支付（WeChat Pay）付费。

　　巴克莱分析师Gregory Zhao本月早些时候在一份报告中写道：“在中国，大多数线下日常消费场景，如就餐、出行、美容、便利店等，都能够通过扫描二维码实现移动支付。”

　　Gregory Zhao对蚂蚁金服的估值为1550亿美元，依据是预计该公司到2021年税后净营业利润将达到117亿美元。他表示，蚂蚁金服的收入将越来越不依赖支付宝，而将更多地由其业务组合中的其他部门（如货币市场基金及其贷款业务）产生。

　　货币市场基金余额宝（Yu‘E Bao）凸显了蚂蚁金服一些业务的创新性。当余额宝在2013年推出时，它允许客户将自己在这个支付平台上的余额转入一只支付高达7%利息的基金（最低可只转1元人民币（0.16美元））。不到一年，余额宝管理的资产就达到5700亿元人民币，成为中国最大的货币市场基金，并于去年成为全球最大货币市场基金。

　　蚂蚁金服旗下信用评分业务芝麻信用（Sesame Credit）从其所有业务中提取用户数据，包括哪些用户购买什么、谁偿还债务以及哪些客户储蓄更多。这些数据可以由该公司的贷款平台进行分析，后者既为消费者、也为小企业提供贷款。分析师说，通过更深入地了解客户，蚂蚁金服能够做出更有利润的贷款决策。

　　支付宝和微信正在为争夺这些市场的未来展开激烈竞争。但研究机构易观国际（Analysys）的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底，支付宝在移动支付领域保持了强大的领先优势，所占份额为54.3%，而微信支付占38.2%。

　　埃森哲（Accenture）亚太区创新与金融技术高级主管艾德里安•塞托（Adrian Seto）表示：“随着最大的企业相互角力并与规模较小的初创企业正面对抗，竞争正在加剧，但因为市场增长如此之快，每家企业都将分得变大的蛋糕中的一块。”

　　谈论蚂蚁金服的估值，会让雅虎痛苦地回想，它已失去了这家公司。目前，雅虎已成为Verizon旗下的公司。

　　2005年，雅虎斥资10亿美元收购了阿里巴巴40%的股份。2011年初，阿里巴巴宣布，这家美国互联网集团的投资不再包括支付宝，支付宝已在9个月之前被从阿里巴巴“手术”移除，转移至马云控制的另一家公司名下。

　　该新闻发布后，雅虎股价单日下跌近10%。那时，据分析师测算，在雅虎240亿美元的市值中，支付宝的贡献约为17亿美元。马云将此举归因于中国政府的监管要求。他说，当时的重组是必要的，因为外国股东的存在，可能会妨碍支付宝获得支付牌照。

　　最终达成了一项协议：支付宝将把未来利润的37.5%支付给阿里巴巴，如果上市，要向阿里巴巴支付20亿至60亿美元，这一安排让雅虎保持了对支付宝的敞口。根据新估值，如今蚂蚁金服40%的股份价值为600亿美元。

　　随着蚂蚁金服准备通过私募融资和最终的IPO引入新的外国投资者，这一事件的影响将继续存在。

　　英国《金融时报》去年报道，由于在获取监管批准方面的问题，蚂蚁金服已把计划中的IPO推迟到2018年底或2019年。要让外国投资者有可能染指关键支付基础设施，蚂蚁金服将需要得到北京方面的明确放行——这种事情还未在公共领域发生过。

　　淡马锡计划在蚂蚁金服的新一轮融资中投资，这一事实表明，蚂蚁金服可能向获准让大型外国投资者成为股东靠近了一步。

　　尽管在中国国内市场的增长很迅猛，但蚂蚁金服在海外扩张的步伐却慢得多——在某些情况下，它也面临着导致其与雅虎关系破裂的相同问题。

　　根据汤森路透的数据，自2015年以来，蚂蚁金服已收购或大笔投资了11家海外公司。例如，今年3月，蚂蚁金服宣布了以1.84亿美元收购巴基斯坦一家小微金融机构的计划。同月，该公司表示将对印度一家媒体集团投资2亿美元。

　　但今年1月，蚂蚁金服的最大一笔海外投资失败了，美国监管机构阻止了其以12亿美元收购总部位于达拉斯的支付集团速汇金国际（MoneyGram International）的交易。如果收购成功，蚂蚁金服将成为美国支付系统的重要参与者。然而，对一家中国公司控制美国客户个人金融数据的担忧，最终扼杀了这笔交易。

　　一位熟悉该交易的银行家表示：“这对他们的信心是一次巨大打击。”

　　在雅虎被挤走8年之后，这也提醒人们，政治因素可能会阻碍马云对于该公司在中国境外计划的实现。

　　韩碧如（Lucy Hornby）北京补充报道

　　英国《金融时报》 唐•温兰 香港 ， 俱菲 北京报道

　　译者/何黎

责任编辑：孙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