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林

　　今年1月6日， 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给美国国会写信，要求提高债务上限。盖特纳在信中警告：“如果不能够提高债务上限，会促使美国突然毁约。美国的毁约实际上是给美国人和美国企业增加一项长久的、负担很重的税。上百万的美国人会因此失业。”4月19日，标准普尔将美国主权信用评级展望下调至“负面”。这是标准普尔近70年来首次下调美国的信用评级展望。6月5日，穆迪公司警告称，如果美国在未来几周内不调高其法定债务上限，现为Aaa级的最高主权债信评级可能被重新评估。作为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中国应当密切关注美元债务危机问题。本文将探讨美国债务问题产生的原因，预估美国未来可能出台的解决方案，以及可能产生的后果。

　　美国债务现况和原因

　　在过去几年里美国政府公共债务快速上升，相对GDP的比例来讲，已经达到二战以来的最高点。图表显示了上世纪到现在美国政府公共债务占GDP比例的变化情况。

　　政府债务占GDP比重达到多少才会构成危机？对于这一问题，目前并无统一的结论。危机之前，爱尔兰借债规模仅占其GDP的20%，希腊较多，占其GDP的110%。相对而言 ，美国情况更为复杂，美元是世界主要的储备货币，这一身份赋予了它更多的灵活性。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对未来每年财政收支的预测，基本上每年都有上万亿赤字。需要提及的是，这是建立在未来采取措施之上的预测，可见未来美国每年财政赤字量仍然很大。在这种情况下，其财政赤字存量也会越来越大。

　　那么，今天美国的巨额财政赤字究竟是如何产生的？首先，美国现在的债务问题是多年积累的结果。多年来美国政府一直实行财政赤字政策；加上美元是主要储备货币，给美国带来了大量廉价融资。其次，危机之中，美国财政收入大幅度减少，但支出并未减少，收支差距进一步加大；仅仅2009和2010两年的年财政赤字就达到14.7和12.8万亿美元；分别占当年GDP的10% 和8.9%。最后，美国为解决此次危机制定了许多刺激计划，增加了额外的支出。这三个原因推高了美国债务比重，加剧了财政赤字规模。

　　美国政府公共债务从市场角度可分为两种：可出售和不可出售；从

　　持有人角度来看，可分为公众持有和政府机构持有。大部分债券是公众持有的可出售债券。在公众持有的可出售债券中短期债券占18%，中期占65%， 长期占10%，和通货膨胀相连的债券占7%。目前的债务结构表明，如果利率上升一个百分点，每年融资成本就会增加大约一万亿美元。去年2月，美国国会将债务上限定在14.294万亿。到今年5月16日，已经达到债务上限。

　　达到债务上限之后，美国财政部必须采取一系列措施，来避免毁约。从5月6日起，美国财政部停止发行给州和地方政府财政债券。这些债券是让州和地方政府为了满足税收方面的要求而专门发行的债券。州和地方政府发行免税债券用于基础设施建设，按规定不能投资于市场。政府发行的这些债券允许他们投资，获得短期收益，这类证券总体只有1808亿。之后，美国财政部只能减少发行其它不可出售的债券，但这类债券的总额也只有5402 亿，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高额财政赤字的风险

　　从经济学角度分析，大量财政赤字可能会导致如下问题：一方面，政府借钱渠道有两种：本国借债和外国借债。其中内部债务本可以应用到经济发展中的其他领域，而现在作为政府开支，等于把很多其他更好的投资机会给挤出局了。另一方面，为解决财政赤字问题，政府要么提高税率，要么减少开支。在西方，紧缩的货币政策施行起来相对容易，而紧缩的财政政策却总是很困难。目前从政治角度来看，美国无论是增加税收还是减少开支，都面临着很大阻力。

　　债务问题类似于癌症，发现及时，可以治理和挽救；一旦突然病发，后果则很严重。高额债务会降低一国对于未来经济的把握能力。尤其是未来经济一旦出现较大偏差，或者涉及到外部事件，诸如战争或其他原因造成大笔开支，届时高额债务问题就会暴露出来。这种冲击很大程度上是人们对负债率过高的经济失去信心，尤其当人们了解到债权人未来财务状况会出现问题是，会加速信心的崩溃。

　　美国最终可能有哪些作为？

　　解决美国债务问题只能通过增加税收、减少开支的方法。从减少开支的角度来看， 目前美国经济仍然很脆弱，QE2还没结束。最新经济数据表明，美国经济还没有根本好转，不可能很快实行紧缩的财政政策。一些大的开支，比如说国防开支，很难缩减。美国仍然想在全球维护军事强国地位，因此从军事、国防上难以削减很多开支，但有可能会在部分削减军事开支的同时，继续发展高尖端武器。

　　财政支出中另一项是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随着人口老龄化和人口寿命延长，人们不断试用成本很高的新药和新的治疗方法，这方面支出会继续增加。但是在这些领域美国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比如延迟退休年龄。但是，短时间内，由于怕影响明年大选，两党都不愿意做出根本政策调整。在税收领域，此前美国由于刺激消费，消费税征得很低，未来完全可以增加税率。甚至前段时间一位加拿大经济学家发表文章，认为美国政府增加收入易如反掌，只要增加一点汽车燃料税，就可以达成目标。但是美国经济现在仍然疲软，在这种情况下要增加税收，显然是不会受到欢迎的。

　　如果美国真的爆发债务问题，有哪些解决方案来应对呢？我认为可以作如下考虑：

　　一是进行债务重组。重组有多种方式，一是改变支付时间，拉长期限。背后的道理很简单，因为债权人面临的选择“是今天逼对方毁约，还是给对方一点钱让他生存下去，未来经营好可以把钱还回来。”因此，延长支付期限是惯常做法。但是这种做法并非没有成本。阿根廷两次毁约之后，在国际借贷市场上就很难借到钱了，即使能借到，成本也很高。整个借贷市场就是信用市场，一旦大家对你的信用表示怀疑了，马上就要提高利率，借贷成本随即上升。如前所述，利率提高一个基点，十年就会造成十万亿的额外成本。目前美国显然没有达到重组的程度，未来会不会这么做，则取决于届时是否会走到危机状态。

　　二是利用通货膨胀。美元是世界储备货币，在全世界流通，一旦美国走上通货膨胀的道路，短期内对美国政府财务上还是有一定好处的。但长远来看，收入和支出等很多方面都与通货膨胀联系紧密，通货膨胀起来后，收入增加的同时支出也会增加，特别是美国养老金支出。经济学家计算得出的结果是，通货膨胀增加一个基点，对财政赤字的净影响就是增加8000亿成本。然而，尽管通货膨胀的长远危害很大，许多经济学家、政府官员还是认为美国迟早会采用。对于这一方案，美国主要考虑其边际效益和边际成本的相对大小。边际效益是短期内可以减少财政赤字，边际成本是增加未来借贷成本。如果美国权衡取舍后认为这样做有利可图，或是别无他法，就肯定会有所行动。

　　三是增加税收、减少开支。这两点从政治角度而言在美国历来是比较困难的，除了两党之间哲学意义上的分歧，紧缩的财政政策还会对竞选造成很大影响，会影响到普通民众对于政党的选择。财政政策上，虽然美国不得不有所为，但是能做到多少，则完全取决于当时的政治环境和经济情况。

　　解决如此庞大的债务问题，最终只能多管齐下，将问题化解到很多年来解决。 我们应该密切关注美国两党对债务上限最终如何妥协，达成一致意见；美国会否搞通货膨胀、美国下一步的货币政策导向如何，都是和美国政府的债务问题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