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敏 ;吴晓鹏

　　美国当地时间5月15日晚近11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被带出纽约警察局。

　　守在外面的记者们拍下了当时的场景：卡恩双手被铐在后面，他身着黑色风衣，满脸通红，看起来有些怒色。

　　稍早前，他的律师泰勒和布拉夫曼在曼哈顿刑事法庭前召开了一个匆忙的记者会，泰勒说，“在政府的要求下，我们的客户愿意接受法医检查。”

　　5月14日，卡恩因涉嫌在曼哈顿一家索菲特酒店性侵犯一名32岁的女服务员而遭到逮捕。纽约警方随后一天以刑事性行为、企图强奸和非法监禁三项罪名起诉他，并希望在卡恩的皮肤和指甲上搜寻可能的DNA证据。

　　当被问到卡恩现状如何时，泰勒说，“他累了，但他还好。”他不愿意提供进一步细节，只表示卡恩的传讯要到星期一才开始。布拉夫曼说，卡恩将“精力充沛”地与控告作斗争，他否认有任何过错。

　　如果没有这起性侵犯事件，卡恩此刻应该在欧洲与德国总理默克尔会谈，并将在随后两天参加欧元区财长会议，讨论救助希腊和葡萄牙的方案。

　　过去几年，卡恩利用金融危机在全球重振了IMF声誉，IMF在欧洲的影响力已经达到有史以来最高点。但卡恩遭逮捕，让IMF这家机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进一步复杂化。

　　卡恩的突然离去在国际经济圈引起巨大反响。“卡恩的离去将很可能使IMF机构治理改革出现倒退，新兴国家在机构内争取话语权的阻力将加大。” 全球金融新规则集团执行总裁格里斯格拉伯告诉本报记者，“从政治上讲，他的被捕对国际经济秩序改革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格里斯格拉伯和她领导的非政府组织受卡恩之邀，担任世界所有主张IMF治理改革的民间机构的建言协调人。

　　卡恩坠马“性侵门”IMF改革风云突变

　　酒店奇案的两个不同版本

　　星期天对卡恩来说是漫长的一天，据说他因为在保释问题上发脾气，警察让他在长凳上呆了一天。这里与他先前住的3000美元一晚的索菲特酒店不同，拘留在此的人每顿饭预算只有1.8美元。

　　警方当天将原告带去辨认卡恩，并称原告在一排人之中认出了卡恩本人。警方称原告是一名32岁的非洲移民，她住在布朗克斯区，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

　　卡恩周六住在曼哈顿西44街的索菲特酒店，他的房间有一个休息室、一个客厅和一个卧室。按照纽约警方首席发言人布朗的描述， 32岁的酒店女服务员在周六下午1点左右去清理卡恩的房间时。

　　她当时喊了一声“清理房间”，无人应答，她认为房间应该是空的。

　　女服务员当时正在休息室，“卡恩从浴室走出来，全身赤裸，试图性侵犯她，”布朗说，“按照她的说法，卡恩抓住她，把她推向卧室和床上。”

　　一名匿名执法官员对媒体说，女服务员进入房间后把门开着，但卡恩出来后“追逐她，抓住她，关上门，锁上”，他把她拉进卧室，强迫她进行口交。

　　布朗说，在侵犯过程中，女服务员逃脱了，“她告诉另一名酒店人员，后者拨打了911。当警方到达的时候，卡恩已经不在了。”他还表示，看起来卡恩是匆忙之中离开的，因为调查人员发现他把手机留在了房间。

　　《纽约时报》间接引述送卡恩去机场的司机说，“卡恩非常慌张，他想尽快离开，他看起来紧张不安。”

　　卡恩在离开后打电话询问酒店是否有他的手机，酒店安全官员当时问卡恩在哪里，并表示将把手机送过去，卡恩告知他正在纽约肯尼迪机场。

　　下午4点40分，离法国航空公司AF23号航班离港还有10分钟，当时飞机舱门即将关闭，两名纽约侦探突然来到头等舱，将卡恩带走。当警方站在他面前时，卡恩说，“这是干什么？”

　　但按照法国电台RMC周一的一篇报道，卡恩当天中午已经付账并交还钥匙离开，他与他女儿共进午餐后打车去了机场。

　　RMC报道说，卡恩的律师有物证和人证证明，在女服务员宣称的性侵犯发生时刻，卡恩已经离开了酒店。

　　本报记者致电纽约警方首席发言人布朗办公室，布朗的助理拒绝进一步置评。

　　欧洲可能借机把持总裁职位

　　无论案情事实如何，看来卡恩至少短期内难以重返IMF履职。

　　卡恩的离去将给IMF高管层改革增加不确定性。目前暂时顶替卡恩的利普斯基将于今年8月离任，而且外界认为利普斯基不具备卡恩级别的能力，特别是在解决欧债问题上。

　　此前，IMF在包括高管层任命方面改革取得进展，打破欧洲人垄断执行总裁职位的呼声日高，甚至人们已在谈论韩国人或者巴西人出任下一届IMF总裁的可能性。卡恩被捕让这场人事改革面临变数。

　　“我现在担心由非欧洲籍领导人担任IMF总裁的日子将不会很快到来。”格里斯格拉伯告诉本报记者，由于卡恩离去，一些欧洲国家可能会借口欧债危机尚未解除，基金组织需要一名熟悉欧洲事务的人来领导为由，继续让欧洲人把持总裁职位。

　　她的担心不无根据。15日，欧洲方面已传出要让现任法国财长拉嘉德接替卡恩的风声。一名不具名的欧洲官员当天对媒体说：“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欧洲人必须考虑，我们真的能够在这样重要的关口将房门钥匙留在一个新兴国家的手里吗？”

　　IMF自成立以来沿袭不成文的规定，由欧洲人出任执行总裁、美国人出任第一副总裁。这一安排在二战结束60多年后已越来越难以反映世界经济的真实结构。

　　卡恩上台后积极主张开放IMF高级职位，并公开表达过对欧洲人把持这一职位的不同意见。这一诉求和改革份额分配、改革董事会席位一道成为IMF治理改革的焦点议题。

　　2009年10月，IMF在秋季年会对人事任命取得突破，全体成员国代表达成协议，决定从下一次会议开始，“将以任人唯贤的态度，通过公开透明的程序选拔IMF管理层”。

　　但从那以后的一年多里，IMF人事选拔的改革似乎陷于停滞。期间IMF三名副总裁中两人经历换届，但新当选者依然来自美国、日本和英国这样的富国。

　　唯一的新气象是新来了一名“总裁特别顾问”——前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朱民(专栏)，从而结束了IMF没有中国籍高管的历史。有传言称卡恩原打算安排朱民任副总裁，接替卸任的日本籍副总裁，但因缺乏足够的内部支持，最终这一副总裁职位被另一日本籍官员接替。

　　IMF治理改革面临倒退风险

　　更大的风险在于这次事件将可能使整个IMF治理改革出现倒退。

　　自上世纪90年代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呼吁IMF扩大发展中国家话语权，使机构更公平地代表各国经济实力的呼声高涨。格里斯格拉伯从1989年起就投身游说IMF和世界银行治理改革运动。

　　但直到2007年底卡恩上台，这项改革才取得实质性进展——落实2008年份额改革决议、在人事上吸纳新兴国家代表、创造新式贷款以更灵活的方式服务会员国、简化贷款附带的政治性条件、积极接触主张IMF改革的民间组织等。

　　“(在酝酿精简董事会席位时，)美国提出不想减少席位，当时卡恩忙疯了，最终促成席位从24个减少到22个。”格里斯格拉伯回忆道。

　　她认为，卡恩离去后，欧洲的保守势力将有望在机构内抬头。英国、加拿大等目前由保守派政府执政的国家可能会进一步瓦解IMF改革的动力。

　　目前新兴国家在IMF内部的势力虽然得到加强，但尚无法与发达国家抗衡。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阵营现成的份额比例不足6：4，发达国家仍占有绝对多数，美国仍拥有一票否决权。

　　葡萄牙可能是第一个受害者

　　另一个影响是，失去卡恩的IMF可能收紧贷款安排的条件。

　　苛刻的贷款条件是IMF 众多问题中最广为人知的，卡恩上台后，在改革贷款条件方面取得显著进展。

　　当IMF和欧盟2009年谈判对拉脱维亚的紧急救助方案时，IMF提出一种更加公平的税收方案，避免一刀切的个人所得税增加穷人的负担。

　　如今卡恩离去，情况可能发生变化。

　　“未来使用IMF贷款的国家将可能遭遇更严格的贷款条件。” 格里斯格拉伯说，葡萄牙可能成为第一个受害者，因为欧美富国不情愿给支付遇到困难的穷国买单，“英国、加拿大等保守党执政的国家将可能率先反对在对葡萄牙贷款时给予宽松条件。”

　　以往，卡恩是欧洲通道上有效的斡旋者。如今，希腊将首先试水缺了卡恩的谈判桌是否仍然有效。

　　出事前，卡恩原本计划于15日在柏林与德国总理默克尔举行会谈，讨论对希腊提供一揽子援助的问题。随后他将参加16日与17日在布鲁塞尔召开的欧元区财政部长大会。该会议预计将讨论希腊救助方案，考察是否需要在目前1100亿欧元的基础上再增加金额。

　　敏感的希腊政府15日出来澄清说：卡恩事件不会影响希腊处理债务危机。“希腊政府是跟机构打交道，不是跟个人。”希腊政府发言人佩塔洛蒂斯说。

　　IMF15日发表声明称，将由副总裁妮玛特·沙菲克代替卡恩出席16日召开的欧元区及欧盟成员国财政部长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