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大西洋》杂志封面文章认为，大衰退(GreatRecession)可能已过去，但高失业率时代可能才刚开始。在其终结前，它会改变美国社会生活方式和一代年轻人的性格。它会给众多蓝领阶层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它还可能让许多社区的婚姻毁灭。它实质上正在让多个内陆城市走入近数十年来未曾见过的绝望境况。最终它还会扭曲国家未来的政治方向，美国文化和整个社会特征。

　　人们现无法定义正在进入的经济时代。在历经近2年痛苦后，大衰退似乎从技术上看已结束。然而，要回到以往常态仍遥远。更糟的是，自1980年代以来的每次衰退影响消失的时间都比上一次更长。另外，美国有可能根本就未能从最近一次的2001年衰退中完全恢复过来。人们就业从未回到衰退开始前的高峰期，整个前10年的收入水平陷入冻结状。但一直存在的前些年问题所带来的经济疲软，决不应与此次将产生长期影响的创伤所混淆。

　　去年10月的失业率创下10%的高位。高失业情形虽在未来2-3年内会略有下降，但截止去年末，处于失业状态的平均时间超过6个月。这是劳工统计局(Bureauof Labor Statistics)自1948年有统计以来出现的首次最糟境况。现在，每份公开招聘的工作就有6位失业者在争夺。

　　所有这些统计数据尚不足以充分说明就业危机对社会造成的深层影响。在更广层面上看，失业加上就业不充分(underemployment)在去年10月达到了惊人的17.4%，是自1930年代以来的最糟数据。占社会大多数的年轻人，男性和少数民族处于这类人中的多数。近期一份调查结果表明，44%的家庭去年都出现1人失业，工作时间缩短，或减薪的状况。

　　普遍存在的失业对家庭、政治和社会更糟的影响需要时间缓慢释放。但这些影响最终会对繁荣再次回归后的时光留下很深的长期烙印。即使经济能在很短时间内奇迹般的完全恢复过来，新烙印还会不断显现。衰退延续时间越长，烙印就越深。

　　自去年夏天以来，各路经济学者都对经济发展趋势进行预测。有人推测是强劲和快速反弹的V型，有人是缓慢复苏的U型和二次探底的W型。更有甚者认为是需求和就业长期难以增长的L型。但前劳工部长RobertReich认为，除非找到全新增长模式，否则可能是永无复苏的X型。

　　金融危机在历史上总是造成长期经济萧条，所以此次必然也朝此方向发展。尽管政府救助，但仍有众多银行资产质量糟糕，去年共140家银行破产。结局是银行收紧放贷标准，遏制了中小企业的投资和经营扩张。然而，这类企业裁员数量几乎约占整个失业人数的半数。同时，美国今后的出口难以带动增长，因美国的两大市场欧洲和日本经济也疲软。

　　衰退是随着人们增加开支而结束。但在可预见的未来，消费需求不可能推动经济强劲增长。截止去年11月，每7笔按揭贷款就出现1笔拖欠还款现象，较1年前的每10笔出现1笔的情形更糟。当前全社会家庭总负债约达DGP的100%，远高出1990年代中期的约65%。债务负担沉重和前期财富损失，迫使消费者开支水平转向更低程度。糟糕的经济状况还让社会精神面貌发生变化。

　　经济去年夏秋季稳定的主要原因是政府的经济刺激计划。尽管今后一段时间内刺激仍会续，但奥巴马总统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Christina Romer认为，财政刺激到今年中期后可能不会对进一步增长有太大作用。她还预计失业率到明年也不会大幅下降。

　　要想把目前1000多万人失业境况恢复至危机前的，持续了一代人时间的5%失业率并非易事。因为人口在增加，不断有新人进入就业市场。因此美国至少每年需要创造出150万，月均12.5万个就业岗位方可保住不让失业率继续增加。但即使能有新就业机会，它们都需要新技能。长期赋闲的失业者会丧失技能，他们的行为趋向于改变，即使有工作机会时，因技能荒废而无缘就业。

　　专门研究失业问题的学者，06年经济诺奖得主埃德蒙•菲尔普斯(Edmund Phelps)认为，美国今天的创新潜力有限。他认为美国经济活力近10年在下降，只是房地产泡沫带动的增长让人们未能认真对此关注。他指责如下问题是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罪魁：专利体制僵化，过度关注上市企业短期业绩，而非创造长期价值，金融业数十年来将能力仅集中于炒股票、监管投机(regulatoryarbitrage)和神秘的金融工程，而非资助实业界的创新。他认为，除非这些问题都得到解决，失业率新底线在经济复苏时可能会回落至6.5%-7.5%。

　　近年，处于失业状态的年轻人与多年前的情形完全不同。这些人似乎变得更享受失业后状态。因失业者如此之多，他们认为失业的坏名声已不重要。他们试图在最大程度利用闲暇时间来考虑自己的未来。但这种直观现象并不能说明他们能够躲过这场灾难。

　　据全美大学和雇主协会(The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olleges andEmployers)数据显示，去年招聘毕业新生的工作岗位减少了21%，并预计今年还会再减少7%。

　　年轻一代事实上可能看到了自己一生的机会被此次衰退永久性地毁灭了。耶鲁大学专门研究衰退对年轻人收入带来影响的经济学者Lisa Kahn认为，在所有条件相同情形下，失业率每上升1%，新毕业生就业初期收入最多会平均减少7%，由其不幸的是1979-1989年间的一批毕业生。更不幸的是这批人至今看不到弥补与前期毕业生收入差的机会。

　　另有研究表明，工作中薪酬增长的三分之二出现在参加工作后的前10年时间。此后一旦进入家庭生活，得到升迁和变更工作性质的难度会更大。此外，在衰退期就业的毕业生几乎终生要拴在一份工作上，难有更换工作机会。如此才能保全工作，才有获得升迁机会。这由此会让一代年轻人逐渐形成这惧怕风险的性格。

　　已有明确事实说明，毕业后1-2年内仍无法就业的年轻人，今后再步入就业正轨将很困难。部份是因其中许多是遭到伤害，已变得完全不同的一批人。迈阿密大学社会学家KrysiaMossakowski经研究发现，长期失业的年轻人会产生行为和精神上的永久性变化。那些谈论失业不会对心理造成伤害的说法是无稽之谈。长期失业的年轻人在进入中年期会更沉溺于酗酒和发展为精神压抑综合征。

　　已有大量研究文献证明，长期失业者在经济和精神压力下，身体健康状况也会江河日下。最新研就成果证明，年轻一代的健康状况已变得不佳，而且这种状况有可能伴随终生。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者TillVon Wachter等人共同对宾夕法尼亚州1970-1980年代失业者的死亡率进行过关注。他们发现，特别是40-50岁的男性在失业后，死亡率上升非常显著。他们还发现，30岁左右失业后男性的平均生存期限短于50-55岁时失业的男性，并比从未失业过的同龄人的平均寿命短1.5年。

　　从目前情况看，当今许多年轻人似乎尚未从心理上做好迎接最困难时期的准备。圣地亚哥大学心理学副教授Jean Twenge的研究结果发现，与史上年轻人相比，当今年轻人对待工作的态度发生了本质性变化。他们不愿为工作而工作，只希望工作能够适应自己的兴趣和生活方式。此外，他们对收入的预期远超过自己的前辈，并信仰金钱上的成功才是最重要的。这一代人正是从小生活在如此环境下，并接受了如此教育。

　　此外，具有强烈自尊的年轻一代心气极高。他们对不符合自己愿望的工作拒不接受。康涅狄格大学校长称，学校出现了毕业生在不做任何选择的情形下回绝了就业的现象变得普遍，因为他们认为这些工作不值得干。

　　另据民调机构佩尤(Pew)调查结果显示，约有10%年龄不到35岁的年轻人在衰退期时再次搬回父母身边。20多岁年轻人继续在父母身边生活的比例达20%，是1970年代的两倍。

　　无论原因如何，如此众多年轻人甚至在衰退到来之前就未能在职场中扎下根的确是一件令人忧虑的事情。这意味着大量年轻人在衰颓到来前就已柔弱不堪，难以抗得住今后失业带来的各种问题，也意味着今后他们必将要承受炼狱。

　　然而，大衰退也令许多人的价值观念发生变化。许多人承认，自己变得对物质的东西关注更少，开支上更谨慎。他们更乐意利用闲暇之余充当志愿者。他们变得更具同情心，对他人的痛苦更关注。

　　这可能是衰退带来的有意义的效果。它至少让民众从一夜暴富和住更大房子的全国性狂热中醒悟过来，结束不计后果的个人开支的时代。已有经济学者的最新研究成果表明，年轻时期经历过衰退的前几代人会对社会不公更关注，对一生中运气的作用会再认识。他们称，经历过30年代大萧条的一代人变得特别能适应环境，更热爱家庭。此次大衰退可能会令今天的年轻人面对现实，更负责任，成长为比上几代人更努力的成年人。

　　美国目前深陷泥潭，且此状态实际上已持续相当长的时间。整个社会是生活在一个缓慢运动，同时在玷污美国文化，让未来多年变得更软弱的灾难中。人们有公民和道义上的责任，在一切变得更糟之前尽力阻止它。(皖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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