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货币洗牌未改美元本位退潮趋势
在卢布暴跌引致全球新一轮财富大洗劫、大转移的关键时刻，新兴经济体尤须冷静思考本次全球货币大洗牌背后的国际政治经济学逻辑：国家经济竞争已演化为基于产业与金融资本结合的综合性国家金融力量竞争，需要竞争主体软硬经济实力的精准匹配。
⊙章玉贵
在诡异事件频发的2014年，尽管国际政经舞台不时充斥着阴谋论，但全球金融格局并未由于卢布的暴跌而改变其业已启动的变迁进程。
上周四，顶着内外巨大压力的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了年度记者招待会。面对由于石油价格暴跌和卢布暴跌引致的俄罗斯国家危机呈现愈演愈烈之势，普京承认俄经济遇到了严重困难，需要两年时间恢复元气。当然硬汉本色不改的普京不忘为俄经济打气，认为俄拥有乐观的经济基础，可以适应哪怕是每桶40美元的低油价。而就在普京讲话不久，俄首富阿利舍尔·乌斯马诺夫（Alisher Usmanov）随即响应普京让商人们把海外资产带回俄罗斯的号召，将其所持的电信营业商Megafon和铁矿石生产商Metalloinvest的股份从境外转回至俄罗斯公司。不过，面对1998年俄罗斯经济崩溃之后最严重的国家危机，有着战斗民族之称的俄罗斯光有国家动员能力还不够，卢布要解除警报，俄要恢复金砖国家亮色，必须对异常脆弱的经济结构进行换血式改革，将其战斗基因的一部分转化为金融基因，培育基于强大实体经济和有效金融力量工具而形成的俄罗斯版“金融资本力”。
在全球汇市中，货币汇率波动是正常的市场逻辑，中小经济体货币动辄一天急跌10%乃至将20%的现象也不鲜见，但发生在卢布身上就不太正常了。毕竟俄罗斯经济实力2013年位居全球第八，外汇储备一度高达5000亿美元，俄罗斯还是近年来表现耀眼的“金砖国家”重要成员。今年7月，五个金砖成员国还在巴西福塔莱萨宣布成立“金砖国家开发银行”，致力于搭建全球性多边金融合作平台，当然也包括维护金砖国家的金融稳定。但未等金砖银行在上海正式挂牌营业，一场不以俄罗斯意志为转移的货币洗劫便大规模来袭。普京遇到了其统领俄罗斯10余年来最凶险的经济局面。尤其是本月16日的“黑色星期二”将本就风雨飘摇的卢布贴上了更不确定的标签，卢布兑美元一度创下80:1的历史新低，股指创下19年来的最大跌幅。俄罗斯央行[微博]随即和财政部联手，紧急动用了近百亿美元真金白银护盘，方才使卢布获得喘息之机。
苍蝇不叮无缝蛋。一如当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卢布之所以被国际资本绑架，爱国的俄罗斯公民尽管可把账算在向来在国际金融舞台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美欧金融资本及其代言人美国政府身上，但贵为全球政治和军事大国的俄罗斯，落到作为国家金融主权标志的卢布暴跌50%几乎沦为市场弃儿的地步，虽然有多重因素的叠加，比如能源主导型的单一经济结构，地缘政治危机引致的西方对俄经济制裁恶化俄罗斯经济预期的外部挤压，以及美元走强对俄罗斯资本的大规模抽离，而根本原因还在于没有建立起基于强大实体经济和有效金融力量工具而形成的综合性国家金融力量，使得本国经济“七寸”彻底暴露在美欧金融资本面前。于是，美欧金融资本只要抓住几个小辫子，就足以牵着俄罗斯的鼻子走。
在卢布暴跌引致全球新一轮财富大洗劫、大转移的关键时刻，新兴经济体尤须冷静思考本次全球货币大洗牌背后的国际政治经济学逻辑：国家经济竞争已演化为基于产业与金融资本结合的综合性国家金融力量之间的竞争，需要竞争主体软硬经济实力的精准匹配。新兴经济体必须加快本国金融力量工具的发育进程，否则只能在美元框架下被动应付。试想，要是俄罗斯不是几乎75%的出口收入仰赖石油天然气，没有50%以上的政府预算要仰赖油气出口，财政预算草案也没有按油价每桶96美元来编制，偌大的俄罗斯除了发达的反导系统还有高效的金融防火墙，那会是什么结果？
但是，本轮全球货币洗牌并未从根本上改变由于内生性衰退导致的美元本位退潮之势。
从重大国际金融事件背后的动因来看，无论是欧债危机还是玩得全球各国心跳的美国“财政悬崖”，乃至美国启动的量化宽松政策和新兴经济体的货币动荡，本质上，既是雷曼兄弟公司崩溃之后引爆的全球金融动荡及“社会达尔文主义”式冲击的陆续表达，也是作为既有国际金融秩序的设计者与主导者的美国，利用美元本位以及核心金融信息的严重不对称，为维护其在全球顶层分工中的优势地位而有意为之的战略与战术动作。而细究美欧联手做空卢布的动机，深层次的原因，当是看起来依然强大的美元体系其实眼下正处于存续的微妙时期，而俄罗斯“去美元化”的战略潜力，更让美国下定决心必须趁北极熊的经济血管依然十分脆弱之际，运用既有金融打击工具挫败俄罗斯的经济锐气，进而迟滞俄罗斯经济崛起步伐。
因此，冷静观察本轮货币洗牌的背后动因异常重要。金融竞争从来没有浪漫，也不相信硬话和大话，但归根结底金融竞争依然是实体经济竞争的衍生品。美国花了100年左右时间才完全掌握金融定价权和综合话语权，除非替代性力量发育足以与美国并驾齐驱，否则美国是不会轻易放弃秩序主导权的。因此，人民币的下一步走向也须格外小心，切不可在金融力量工具发育不健全的情况下轻易打开防火墙。
另一方面，享有太多机制化霸权红利的美元在全球货币与金融体系中的边际影响力眼下正处于极为敏感的时间当口。从全球主导货币的生命周期来看，美元在统治国际货币体系长达70年之后，基于内生性衰退因素和全球经济竞争的外部挤压，正不可避免地步入了全面衰退的轨道。“美粉”们可放大美国对全球金融格局的控制力，但如果被卢布危机所吓倒，进而心为“美”役，冀望在美元框架下求得生存发展空间，无异于主动陪绑。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金融贸易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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