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吴婷婷

　　 欧美经济复苏迟缓,全球流动性泛滥导致热钱对成长中的亚洲趋之若鹜。在中国加息的以及人民币升值预期下，热钱涌入中国的趋势加强。

　　 针对以上形势，接连出版国内、国际两部金融史力作的中国国际金融学会副会长、哥伦比亚大学富布赖特高级访问学者、北京外国语大学校长陈雨露接受了《证券日报》专访，剖析今年中国经济金融形势。

　　 证券日报：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并未完全消除，现实问题是，危机之后，各国采取了不同的刺激政策，有分析认为，靠刺激政策得到的只是一定的缓冲，很多问题都将堆积到2011年和2012年爆发。您怎么看待这个观点？

　　 陈雨露：金融危机的一个根本性特征在于其巨大的“负外部性”，即发端于局部金融体系的问题逐渐向整体金融体系扩散，并最终蔓延至实体经济，这可能导致那些本没有问题的部门受到“无辜牵连”。换言之，金融危机冲击下的信心缺失和负面放大效应具有“自我强化”的特征，若任其自我发展繁衍，极有可能造成金融和经济系统性的全面崩溃。

　　 因此，无论是从稳定金融体系的角度来看，还是从重建信心的角度来看，某种形式的刺激政策都是非常必要的。运用得当的刺激政策不仅能在短期中阻止经济的急剧下滑，还能在长期中实现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的结构性重组，从而避免经济自我恢复所需要经历的漫长而痛苦的调整过程。因此，旨在恢复金融体系活力和经济结构调整的刺激政策，不仅能在短期中起到很好的缓冲效果，还能为长期中的经济稳健回归奠定坚实的基础，那种认为刺激政策无效或只是推迟了问题爆发期的“自由市场主义”观点是缺乏依据的。当然，危机的完全恢复需要一个过程，在逐渐恢复的过程中，出现一些新的问题也是正常现象，但以此来否定刺激政策的必要性和夸大问题严重性的观点是有失偏颇的。

　　 证券日报：您认为今年在国际环境方面，影响中国经济增长的不确定因素有哪些？

　　 陈雨露：从国际环境来看，尽管目前世界经济出现了一些回稳迹象，但从一些更重要的经济指标和更深层次的矛盾来看，世界经济回升的基础仍比较脆弱，复苏进程将会复杂曲折，不排除出现世界经济再次动荡的可能。

　　 截至目前，主要经济体金融体系仍有大量坏账尚未核销，全球范围内信贷市场风险溢价仍远高于危机前水平，受失业率高企、资产缩水和金融去杠杆化等多种因素影响，主要经济体消费难以快速增长，部分国家债台高筑，财政赤字和政府债务双双大幅上升，欧洲一些国家甚至出现了财政危机。此外，对经济增长路径的寻找，使得国际间的角力越加激烈，部分国家甚至将这种角力由经济传导到了政治上。在这样的国际背景下，针对于我国的贸易保护主义有所强化，加上非经济干扰因素不断增多，导致我国人民币升值压力加大，“热钱”大量流入，外贸恢复不确定因素增多，外部环境更加复杂严峻。

　　 此外，美国等国采取的持续扩大的货币刺激政策，已经导致新兴市场经济体出现了流动性泛滥的迹象，这有可能进一步增加包括我国在内的新兴市场国家应对资产价格上涨和通货膨胀的压力。

　　 证券日报：2011年，在美国继续实行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和中国经济保持较高增速的背景下，中国仍将面临资本流入压力。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陈雨露：2010年9月初以来，先是美联储宣布实施第二轮“定量宽松（QE2）”货币政策，接着奥巴马政府又宣布实施8500亿的减税计划，这标志着美国在危机爆发后开始了财政与货币政策的第二轮“双放松”。在美国持续扩大货币刺激但国内信用难以有效启动的背景下，2010年3季度以来，国际资本流向亚洲的态势凶猛，包括中国等在内的高速增长经济体面临越来越大的热钱流入压力。热钱流入不仅严重束缚了国内货币政策的有效性，而且也使得包括房地产市场调控和物价稳定等在内的政策目标遭到相当程度的干扰。此外，大规模的“热钱”流入还可能对经济产生破坏性作用，冲击境内资产价格，增大金融风险。

　　 证券日报:除了贸易途径外，热钱流入的渠道非常多，您认为2011年中国可能需要应对的热钱流入的形势和有效的堵截措施是什么？

　　 陈雨露：去年以来，为应对热钱流入，国家外汇管理局采取了多种措施规范外汇行为，其中以2010年11月发布的《关于加强外汇业务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最受市场瞩目。2010年11月以来的外汇统计数据显示，在上述外汇政策作用下，外汇净流入有所回落，显示外汇市场调控措施初见成效。

　　 在下一步工作中，对于防范和打击“热钱”流入，有效的防范和堵截措施包括：一是进一步发挥市场机制的基础性作用，综合运用汇率、利率等价格机制进行合理引导，避免给热钱提供持续套利投机的空间；二是对违规资金流入保持高压打击态势，继续开展针对热钱流入的专项检查，加大外汇检查力度，严厉打击“地下钱庄”等外汇违法犯罪活动；三是完善贸易外汇管理和银行短期外债管理，改进外商投资企业外汇登记和资本金结汇管理，加强对结汇资金流向的后续核查和对银行表外融资的监管。

　　 证券日报：您的两本关于国内、国际金融历史《金钱统治》和《世界是部金融史》非常具有启发性，读史鉴今，在中国目前面临复杂的国内、外形势和十二五规划强调金融创新的背景下，您认为在加快改革步伐的同时，应该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

　　 陈雨露：从历代世界强国的历史看，大创新都是缔造世界强国的开始：贸易方式和路线的创新缔造了荷兰、西班牙；工业革命缔造了第一代世界强国英国；电气化和信息化则把美国推向世界之巅，在这个过程中，金融在其中的激励无疑是助推剂。

　　 如果谈到经验和教训，我想最明显的第一层，就是金融产业最主要资金流向必须是创造型产业，不是火而又火的房地产；

　　 第二层，如何刺激金融支持实体经济创新？次贷危机对我们也是机遇，目前，我们实体经济自主创新的实力确实还落后于西方，如果希望能占领高端市场，无论是金融产业还是实体产业，单纯依靠模仿不可能做到高端。同样，单纯的模仿极有可能使我们落入金融危机的陷阱，只有缔造一个全新的产业格局，我们才有可能改变规则甚至制定规则，直至占领全球经济高端。

　　 就当前情况而言，我们首先应该做到的是以公平、公正、公开的金融准则为每个有创新意愿的人提供资金，我们现在在金融产业所要做到的，就是要以金融激励创新，只有给有创新才能的人足够激励，创新才能持续，我们也才能在崛起之路上走的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