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李察

　　科法斯大中华区董事

　　总经理

　　张茉楠

　　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副研究员

　　 近日，一家国内并不知名的资信评估公司——大公国际发布《2010年国家信用风险报告》，调低美、英、法等传统发达国家信用等级，提高了中国、巴西等新兴市场国家的信用等级，此举在非西方的评级机构中尚属首次。

　　 无独有偶，国际知名信用保险及管理服务机构科法斯集团7月29日也在京宣布，为重建企业资信评级信心，科法斯拟成立欧洲首家全球性评级机构。

　　 被穆迪和标准普尔、惠誉国际三大评级机构垄断的全球信用评级似乎不再是铁板一块，全球信用评级市场格局是否将发生剧变？

　　信用评级已成为垄断行业

　　 理财一周报：全球重要的债项评级、信贷评级、主权评级都掌握在美国的穆迪、标准普尔、惠誉三大评级机构手中，几十年来很多国家、无数机构一直对“三大”的垄断提出质疑。 “三大”为何能垄断全球评级市场多年？该如何客观地看待“三大”的评级价值？

　　 毕李察：其实其中“两大”是美国公司，惠誉是欧洲公司。但不管如何，垄断情况有其历史原因。评级机构是从美国发展起来的，就是“两大”：标准普尔和穆迪。美国有关当局在上世纪30年代危机后要求银行必须根据评级机构的评级确定“投资等级”，促成了这一评级垄断市场的形成。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在很久之后才正式成立，注册评级机构亦有所增加，但并未能扭转垄断的情况。

　　 直至最近，其他国家才决定建立自己的监管机构，在此之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评级标准已被全球接纳。评级对市场的良好运作必不可少。我们要确保的是评级必须客观、独立和合理。如果不是，就必须给予他们“健康忠告”。

　　 张茉楠：实际上，信用评级就是对金融交易主体(公共或私人机构，包括一国政府、个人、金融市场或产品)履约能力或偿付能力的评判。这种评判是金融交易、投资决策的基础。国际信用评级行业经过一百年的发展，至今已形成以美国三大评级机构为主导的国际资本市场。美国既是信用评级业的发源地，也是全球信用评级标准的建立者，应该讲，对全球信用评级体系的建立曾经起到过积极作用。

　　 然而，随着全球金融自由化大发展以及美国进入金融资本主义时期，以美国为主导的信用体系成为国际信用体系的中枢，垄断了全球评级业务的95%，成为一个极为垄断的行业。

　　 首先是，三大评级机构受到美国政府的有力庇护。从1975年开始，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对信用评级机构实行认证制度，也就是“全国认可的统计评级机构”（NRSRO）制度。此后，信用评级被进一步用于对证券、银行、养老金、保险以及房地产的监管。NRSRO认证制度下美国认可的信用评级机构只有穆迪、标普、惠誉三家，形成事实上政府支持的寡头垄断。

　　 此外，国际信用评级机构也是美国金融霸权和国际金融体系发展失衡的一个重要表现，它以美元全球储备货币地位和美国在全球的金融中心地位做后盾，与美国金融机构以及与美国联系紧密的国际金融组织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利益关系，全球巨大的财富资金通过信用交易形式集中于美国，使美国获得全球垄断性信用霸权。

　　金融危机的本质是信用危机

　　 理财一周报：2008年以来的危机，“三大”出具的评级屡屡失手，其行为甚至被认为加剧了危机的爆发，评级行业应建立怎样明确的社会与法律责任？

　　 张茉楠：评级机构本身所承担的公共责任就是发现金融风险，维护金融稳定，公共利益与评级机构作为一个私营机构的自身利益最大化之间存在着本质的矛盾。事实上，本次美国次贷危机的形成和恶化，不仅是金融意义上的“信用危机”，也是道德意义上的“信用危机”。金融领域从来就不可避免地存在巨大的“金融道德风险”。其表象是，由于信息的不对称，造成大量投资者的投资风险和收益严重不对称。次级贷款是银行放给信用品质较差和收入较低的借款人的贷款，房屋抵押贷款机构、投资银行、商业银行都深谙次贷质量之差，然而在强烈逐利目的的驱动下，评级机构的利益攫取一定会冲破信用的底线，并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制造危机的合谋者，这种缺乏社会责任的行为本身就违背了信用体系的道德基础，也使整个社会的信用体系出现垮塌。

　　 明确社会和法律责任必须建立退出机制，现在信用评级机构只有进入机制，没有退出机制。如果评级机构出现了问题，让它从市场上退出去，这是非常关键的。另外，加强道德和法律监管，建立适度竞争与规范竞争的机制，防止把灵魂出卖给魔鬼，防止价高级高，防止卖级，防止对评级进行妥协来获得收益。

　　 毕李察：显然，评级行业目前的模式是有点扭曲。没有足够的竞争，也存在内在的利益冲突。现时评级市场甚至包括一些资本工具，但显然评级机构并不能以统计方法对这些发债工具给予评级。因此，许多国家现正引入立法和规章以解决这些不足。

　　必须改变传统的收费模式

　　 理财一周报：目前评级行业中饱受诟病的是拿钱买级别，评级机构收费模式是否应改变？

　　 毕李察：我们相信如果你的收入主要来源是被评级公司，那你的评价往往失之偏颇。科法斯的模式正避免了这一点：被评级公司不需要为其评级支付任何费用。

　　 信用评级被市场上的投资者、经纪人、政府和其他的利益相关方所使用。对于相关的信用风险，信用评级公司所作出的独立的、令人信服的衡量与评估将提高市场的效率。因此，具有独立性的、能够避免利益冲突的评估是至关重要的，而传统的评级模式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它采用的是被评级公司付费的模式，无法确保公正性。这也是为什么在次贷危机中信用评级公司饱受诟病，大家认为信用评级公司对于次贷危机中投资者的损失应该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

　　 现在是时候引入其他的模式了。

　　 张茉楠：令三大评级机构饱受诟病是其中立性。目前，评级行业的收费机制为“发行人支付模式”,即债券发行者向评级机构付费，请后者为其投资产品进行评级。据统计，在2002年至2007年间，评级机构毫不吝惜地将总额大约3.2万亿美元的房贷抵押债券中的绝大部分评定为最高级别“AAA”，相当于美国国债的评级。但是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崩盘，这些所谓顶级投资产品变成了一堆废纸，债券的购买者、保险商的损失呈几何倍数放大，最终美国政府不得不动用纳税人的钱来救助金融机构。而评级机构的利润总和却从2002年的30亿美元迅速膨胀到2007年的60亿美元。

　　 因此，必须改变传统的评级机构收费模式，切断与利益相关者的利益链条。一是，评级机构建立利益冲突防范机制，这主要包括对实际或潜在利益的充分披露、有效管理、建立并有效执行防火墙制度，如分析团队与市场部门隔离等；二是，落实评级服务实际委托人，在条件成熟情况下，尝试债券投资者及潜在债权人选择评级机构，切断发行人和评级机构的道德风险链条；三是，有效分离评级业务和辅助性业务，调整限制评级机构股权关系。监管机构在资质认定的时候应对申请者的股权结构加以考虑，并根据这些机构的股权结构对其业务范围进行一定的限制。

　　对信用评级应有更严格监管

　　 理财一周报：全球范围内的实质性对抗“三大”正在展开，这是否意味着“三大”垄断走到了尽头？全球信用评级业将发生剧变？

　　 张茉楠：金融危机的本质是信用危机。由美国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以及对希腊主权债务推波助澜的欧洲债务危机，充分暴露出美国信用评级模式的不足，它给世界各国参与国际信用评级体系重构、推动国际评级新秩序的建立既带来了挑战也带来了机遇。无论是发达国家的欧洲和日本，还是新兴经济体的中国、俄罗斯等国家都欲打破美国的信用评级垄断，开始加强对信用评级机构的监管或着手建立自己的信用评级机构。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6月表示，欧盟正在考虑成立欧洲自己的信用评级机构，用来对抗美国的三大信用评级机构。近日，国际领先风险管理机构科法斯就向欧洲证券监管委员会(CESR)提出专营企业评级机构资格注册申请，希望其在欧洲的10家评级机构能够获准该资格。

　　 毕李察：我们期待业内能够有更多的竞争。科法斯希望成为业内活跃的一分子，带来一种全新的视角和商业模式。新竞争者的加入对提高现有服务质量将产生积极的作用。

　　 理财一周报：市场已呼吁对信用评级机构及评级活动的政府监管，未来的监管模式将呈怎样的趋势？

　　 毕李察：当然，市场中将会有更加严格的监管，目前在欧洲、美国以及其他很多地区都是这样的。

　　 我们很高兴看到对于信用评级机构呼吁更为严格的政府监管。在全球性的金融改革大背景下，对于信用评级行业的竞争和对评级机构的监管都亟待加强，这也是我们目前在欧洲正在做的事情。

　　 市场需要更多的评级机构来参与，提供可靠的、可信的评级服务重振市场投资者的信心。政府的监管规定应该确保市场上的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