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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最牛散户刘芳真相
本报记者 陶喜年 发自深圳
“没错，我太太就是传说中的‘史上最牛散户’刘芳。”12月2日晚，深圳新闻路星巴克，叶晶首次现身，向时代周报记者亮明自己的身份。
此时，距刘芳成为股市明星，已经整整一年零3个月。
公安部信息显示：截至目前，全国共有157113位名叫刘芳的人，其中男刘芳5926人，女刘芳151187人。天涯处处有刘芳，为了找到真正的“最牛散户”，记者历经宜兴的徒劳，深圳的博弈，几番绝望与峰回路转，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逐渐揭开“刘芳”的神秘面纱。
关注刘芳
2007年8月17日，媒体首度注意到刘芳和叶晶的名字，并奉为“股神”，其后各种报道连篇累牍。11月1日，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节目播出，宣告“刘芳”现身，其身份为河南开封一个家居斗室的男司机。
记者向河南多家证券营业部经理了解“开封刘芳”开户的信息，均得到否定的答复，当时即留下一个悬疑。但刘芳的重名率太高，寻找刘芳开户的信息一时无从下手。
今年6月，有媒体披露，今年一季度进入罗顿发展(S.H.600209)前10大流通股股东的刘芳，不是河南的男司机，而是深圳福田区的一位女士。记者随即展开调查，并于7月两次发文，确认央视记者找错了人，真刘芳及其丈夫叶晶，都出生于江苏，居住在深圳，家境富裕。
虽然记者当即锁定了刘芳及其丈夫叶晶，但夫妻俩从事何种职业？他们的股票账户是否自己操作？如果不是，背后究竟是谁？如果是，是妻子还是丈夫？
记者当时就有找到刘芳的打算，因种种原因而搁置，一拖4个月。
11月28日，北京市公安局证实，北京新恒基集团董事长、ST金泰最终控制人黄俊钦因涉嫌经济犯罪被警方带走调查。
此前，媒体对于黄光裕涉案的原因，已经有广泛的猜测，大都直接指向去年曾连拉42个涨停的ST金泰，甚至猜测“史上最牛散户”刘芳背后就是黄光裕。但据证监会人士透露，黄光裕被查，系涉嫌操控三联商社和中关村的股票异常交易，与ST金泰无涉。
得知黄俊钦被警方带走的消息，时代周报记者当即意识到：在举国关注黄氏兄弟涉案的当口，若能找出“最牛散户”刘芳，对于揭露真相，无疑极具价值。
故乡寻访
11月29日，周日，记者一早就驱车赶到刘芳的老家江苏宜兴，试图通过寻找刘芳的家人或朋友，揭开“最牛散户”的真面目。
但宜兴有几十万人口，光派出所就有30多个，除了知道刘芳籍贯宜兴，记者再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要找到刘芳，依然如大海捞针，只能抱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碰碰运气。
记者跑了多家派出所，但警方要么以没有当事人授权不能查询为由直接拒绝，要么让记者周一找宜兴市公安局，他们只有得到授权后才能提供帮助。
为不放过一线希望，每上一次出租车，记者都询问司机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刘芳的30多岁的女子。但一向消息灵通的的哥，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刘芳这名字，更没人知道“最牛散户”刘芳就是宜兴人。
11月30日，周一，记者一早就到宜兴市公安局，希望他们能帮助查询刘芳的户籍迁移信息。但任记者怎么沟通，对方都不愿提供这方面的帮助。记者联系江苏省公安厅宣传处，也遭到婉拒。
此路不通，只有再想办法。记者想到从中学作为突破口：刘芳能在深圳闯荡，按理应接受过比较好的教育。记者于是找到当地最好的宜兴中学，通过校友录信息，查询有无叫刘芳的毕业生。巧合的是，宜兴中学87届(1987年毕业)还真有个学生叫刘芳，而且学号是1号。从入学时间上看，跟“最牛散户”刘芳十分接近。
但学校已经没有87届学生和老师的任何联系信息。记者几经努力，总算找到一位在当地工作的刘芳同班同学，从侧面得知，此刘芳1969年出生，中学毕业后保送清华，目前在新加坡定居，遗憾的是没人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因年龄相差两岁(不能确定是否同学记错)，记者怕两个刘芳不是同一个人，又跑了市区的另外几个中学。要么找不到叫刘芳的毕业生，要么学校干脆拒绝查询毕业生信息。记者只能无奈返回上海。
深圳交锋
在四处碰壁的情况下，记者只好再次使用“人肉搜索”，根据零散信息进行关键词组搜索，希望能在一些论坛里，找到有关刘芳、叶晶哪怕只言片语的讨论。
幸运的是，当记者输入刘芳在深圳的住址信息时，惊喜地发现，有一家公司的办公地点，与其家庭住址分毫不差。而检索该公司信息发现，其法人正是叶晶！搜索此公司的资料，又发现叶晶曾在华为工作，再搜索“叶晶、华为”这一关键词，终于在某很不起眼的论坛发现一条很简短信息，最终确定：这个曾在华为工作的叶晶，其妻子极有可能是“最牛散户”刘芳！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因为网上有很多该公司的信息，包括地址、电话、行业地位等等。通过公司找叶晶，就没有什么难度了。此前，记者之所以没有根据住址去寻找他们，就是不愿随意干扰当事人的家庭生活，遭致反感。事实上，此后叶晶也告诉记者，如果记者上门去寻找他，他根本不会跟记者说一句话。
此时，已是中午12点左右。事不宜迟，记者当即订下就近航班，到达深圳已是下午5点。记者打车飞奔到该公司时，离下班只剩15分钟。
叶晶此时已经离开公司，记者以采访其创业故事为由，希望公司联系叶晶，绝口不提“最牛散户”之事。但叶晶十分谨慎，推说自己很忙，不说见面，也不说不见。
当天晚上，记者多次联系叶晶，希望能见面聊聊其所从事的通信领域的问题，叶晶都是推脱。在一次通话中，他突然点明：你是来采访我炒股票的事情的吧，你还偷偷在公司拍照片。记者大吃一惊，叶晶显然已经查了很多资料，可能还调看了监控录像，而且也知道了记者的来历和个人详细信息。
几经解释，叶晶才表示当天没空，但第二天可以到办公室见一面。
晚上9点左右，记者正在吃饭，忽然接到叶晶电话，说现在可以见面，他10分钟就到新闻路星巴克。记者大喜，匆匆赶回酒店，提上笔记本电脑就奔了过去。但叶晶一见面就表示，只是聊天，不要做任何记录。
叶晶称对记者这一群体没有什么好感，认为记者只会哗众取宠、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尤其对那些将“最牛散户”帽子扣到河南司机头上的人，更表示不屑。但他仔细看过记者今年7月的关于刘芳的两个报道，认为记者的报道还是有根有据的，当时就能确认他和刘芳的相关信息，确实也花了不少功夫。而这点信任，成为记者与他继续沟通的基础。
见到叶晶，记者首先就问“刘芳是不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因为从叶晶从事IT行业的背景看，刘芳也是高科技人才较有可能。但叶晶明确表示：刘芳是个医生。
叶晶对自己的母校和专业极有自信，只有在谈到这些的时候，才会畅所欲言。关于在东南大学设立“叶晶奖学金 ”之事，就是他主动透露的。
沟通1小时后，叶晶还是不愿谈及股票事情。最后干脆说：“你做报道，跟我的利益有矛盾，这个事情就不要谈了，我送你回酒店。”
从咖啡屋到宾馆只有10分钟路程。记者本以为采访已经无望，叶晶则跟我说了一些ST金泰前炒股如何成功的事。没想到下车时，叶晶也许感到意犹未尽，突然来了兴致，表示要跟我到酒店大堂坐坐。
峰回路转，记者喜出望外。
就这样一直沟通到凌晨，最后叶晶表示：“只要你不提见到我这件事，我可以介绍英大证券华侨城营业部的人接受采访，还可以让营业部经理给你看全部的交易记录。”临走时叶晶，还戏剧性地主动跟记者拉了个钩。
12月2日上午10点左右，记者一走进叶晶的办公室，叶晶就说，他已经跟英大证券华侨城营业部经理联系过，该经理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站出来。不要相信记者，他们会把你害了的”。
“这次你就不要采访了，等黄光裕、黄俊钦的案子有了结论再说。如果你一定要写，后果你自己负责。”说完，叶晶就以要开会为名，将记者请出了办公室。
回应质疑
或许是为自己没能实践头天晚上的承诺感到歉意，中午12点，记者正在极度郁闷之际，叶晶突然打来电话，让记者到楼下食堂一起吃个便饭，但申明吃饭时间不谈炒股问题。但这再次成为记者寻找突破的一个绝佳机会。
“真相不可能隐藏一辈子，如果心中坦荡，不如说个清楚。”记者为他分析利害关系，并告诉他为了要完成3000字的报道，如果他什么都不说，记者所见所闻有限，想不写他公司的名称和地址都难。
通过几番艰难沟通，叶晶总算答应接受采访。
同时记者亦做出两点妥协：不刊登他的照片，不提他公司的名称和地址。
其后的采访异常顺利。叶晶从成名后的趣事谈起，继而介绍了自己买卖股票的一些经历、证监会三次调查的细节等等。但到下午1点钟，他即回办公室看股票行情，更多情况，要等收盘后再说。
下午近4点，记者再次到叶晶办公室，了解他买卖ST金泰等股票的详情。叶晶似乎对自己的操作能力很自信，专门打开ST金泰的走势图，告诉记者他在什么时点、什么情况下买卖股票的细节。
比如ST金泰停牌前一天买入100多万股的情况，就是他主动提起的。叶晶似乎不在意这些情况披露后，网民会如何看待。
“如果我真是什么庄家，首先我不会用自己夫妻的名字开户，更不会在成名后，那么高调地在各上市公司的10大流通股股东中进出。河南那个刘芳，上了电视之后，不是马上就把公司注销了吗？”叶晶这样对记者表白。
采访完成之后，“叶晶”成为新闻热搜词。新闻背后，数以万计的网民报道进行评论，其中大多数是质疑之声。很多网民至今坚信河南的司机才是真刘芳，叶晶和刘芳不过是替身，是股市上的“周老虎”。
事实上，记者早在今年7月，就详尽调查报道了刘芳的真伪问题，只是很多人囿于成见，至今未能摆脱央视1年前的错误报道。
还有很多网民质疑：刘芳此时现身，是有意为之，其目的在为黄光裕洗脱罪名，并质疑记者是否拿了黄光裕或刘芳的好处。事实上，从常理分析，刘芳这个时候是最不愿意现身的，黄氏兄弟出事，他避之唯恐不及，哪肯惹火烧身？若非时代周报记者费尽周折找上门，“最牛散户”现身尚不知要等到何日。
12月6日下午，叶晶看到记者成为网民攻击的众矢之的，还主动给记者打电话，以示“同情”：“原来我担心自己被人攻击，现在发现你被骂得更惨。我都没好好请你吃顿饭，大家就认定你被黄光裕收买了。”看到没有太多负面影响，当时叶晶似乎十分开心。
但到12月8日，叶晶的手机突然转到了移动秘书台。记者辗转联系到他，才知道他已经不敢随意接电话，也不敢去办公室上班和炒股，因为找他的人实在太多。
叶晶十分关注各大网站的各种评论，对于一些比较中肯的质疑，叶晶还跟记者做些解释和分析。比如有北京网友质疑：Topview数据显示，在2007年3月5日买入ST金泰第一名的是湘潭韶山中路的财富证券，根本不是深圳的，怎么解释？
记者注意到，当天潭韶山中路营业部买入ST金泰近500万元，是绝对的做多主力，而英大证券华侨城营业部确实没有上榜。
而按叶晶此前的说法，在这天他买入ST金泰100多万股，并将其封上了涨停板。
12月8日下午，记者就此联系叶晶，询问会不会记错买卖日期。叶晶认为不可能，估计是Topview统计有遗漏，并让记者找上交所了解相关情况。
而针对有关ST金泰卖出价格的质疑，叶晶解释说，在卖出312万股ST金泰的过程中，他还操作过一些小波段，如果包括这部分，最低的卖出价格，确实低于6元。
此后，记者从知情人士处了解到，证监会在找叶晶和刘芳谈话前，曾到其开户营业部调取了全部的交易资料，打印出来据说有一尺多厚。遗憾的是营业部不愿提供，这成为本次调查最大的遗憾。
真相待解
事实上，真相远未揭晓。
Topview数据显示，从2006年12月25日(叶晶所述第一次买入ST金泰的日期)至今，华侨城营业部共买入ST金泰1571万元，卖出3592万元，净卖出2021万元，这与叶晶所说赚了2000多万元刚好符合。但买卖的时点确实多有冲突，Topview出问题或者叶晶所述不实，两者必居其一。
历史资料显示，ST金泰在2007年7月9日复牌至8月30日的38个交易日中连续涨停，持续上涨了539.14%。在这期间，兴业证券福州湖东路营业部以买入3686万元位居各营业部榜首，总收益约为386万元。紧随其后的申银万国湖北武汉中路、江海证券深圳宝安路营业部的累计买入额都超过2500万元，但都出现亏损。
8月31日，江海证券深圳宝安南路卖出ST金泰1799.47万元，高居第一，成为ST金泰结束42个涨停并继以暴跌的决定性因素，个中原因扑朔迷离。
而东方证券杭州体育场路在38个交易日中，累计买入1334万元，卖出2108万元，总收益达774万元，获益最丰。东吴证券杭州文晖路营业部和财通证券杭州体育馆营业部也都有不错的收益。
单从席位数据分析，浙江涨停敢死队在ST金泰上应有积极的参与，而一般而言，敢死队属技术派，内幕交易的嫌疑稍轻。
有网民在新浪评论：“真相揭晓，索然无味。”事实上，真相远未揭晓。
截至目前，记者未能见到叶晶在华侨城营业部的所有交易记录，更不清楚其炒股资金的往来明细，刘芳的帐户已被设置为限制，普通员工无法查阅。而叶晶对时代周报记者所谈似乎也有一定程度的保留。
12月8日，财经评论员于德清撰文指出：在一系列引入瞩目的资本市场事件当中，如果依靠媒体、记者的调查成为公众接近真相的主流渠道，那只能说明我们的监管制度极不靠谱。现在，最牛散户已经闪亮登场，最牛庄家何时才能现身？证监会是不是应该给公众一个明确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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