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部48小时

　　王晓明

　　1月28日午夜，北京建国门内大街，有着高大门廊柱的交通部新大楼灯火通明。

　　一进门，大厅门口和电梯门边各挂着两幅约2米高的巨幅地图，分别是“当前全国干线公路通阻示意图”、“雨雪天气影响全国干线公路示意图”、“春节前可能受影响的全国干线公路示意图”、“全国‘五纵二横’现货农产品运输绿色通道布局图”。

　　24时，电波从大楼里发出，穿越夜空，拨响了千里之外的黑龙江省交通厅厅长段明山的手机。

　　大楼里下达最新命令：立即从黑龙江急调100名有经验的司驾人员，准备支援中南部受雪灾影响的交通梗阻地区。

　　同一时间，另一道命令闯进吉林、辽宁两省交通厅的通讯网：立即调集吉、辽两省100名富有经验的公路技术人员，待命支援受灾地区。

　　1月27日15时，国务院召开全国煤电油运保障工作电视电话会议，温家宝总理讲话，要求交通部门组织力量全力抢通受冰雪灾害影响而封闭的公路，加大对北方中转港口库存煤炭的分流，确保春运和粮食、电煤、生活必需品的运输。

　　从那时起到29日晚，交通部已持续一周的紧张状态进一步升级，新大楼度过了神经紧绷的48小时。

　　28日24∶00：搬兵东三省

　　戴东昌1月初刚刚和同事们一起搬进交通部在建国门内大街新的办公楼，那时他没想到，在这栋新大楼里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暴风雪越来越狂暴，交通部的应急机制也连升三级。从自动启动的应急机制，到19日成立的暴风雨雪天气应急临时工作小组，再到21日在工作小组中分别成立公路抢通，电煤运输保障，新闻宣传三个工作组，应急机制全面启动。

　　作为交通部公路司司长、戴东昌担任了公路抢通工作组的总指挥。他面对的是中南部十几个省市的公路网瘫痪，大部分高速公路和省国道被冰雪掩埋，交通运输受阻。

　　27日全国煤电油运保障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后，交通部立即贯彻传达温总理讲话。戴东昌和同事们一整夜忙碌，熬过了10多天来又一个不眠之夜。

　　“这段时间通宵加班是家常便饭。”28日晨，交通部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部里要求全体人员手机24小时开机，公路司等部门安排专人24小时值班，无需通宵值班的部门人员，也被要求全天候随时待命。“好几个人曾经凌晨两三点被部里一个电话从被窝里召回去加班。”

　　到28日，持续了10多天的道路抢通工作初见成效，一些主要路段逐渐恢复通车。

　　但路况依然严峻，南方各地不断报告说，由于南方缺少具有在冰雪天气驾驶车辆经验的驾驶员，雪灾中公路事故频发。

　　“因此我们马上决定，从长年经受冰雪天气的黑龙江调配经验丰富的司机支援灾区。”戴东昌说。

　　28日20∶30：部长南飞

　　28日这天，部里主要负责人也处于繁忙状态。李盛霖部长作为国务院跨部门应急指挥小组的成员，于20点30分随同温家宝总理从北京启程，赶往交通大动脉梗阻的焦点——湖南。

　　风雪肆虐，长沙机场关闭，指挥小组的飞机只能先降落在武汉天河机场。随后转乘火车，连夜赶往长沙。

　　29日一早，刚到长沙的李盛霖就和铁道部长刘志军等相关负责人一起，参加了温总理召开的抗冰救灾工作会。11点，温总理出现在长沙火车站，手持扩音喇叭向滞留长沙火车站的旅客们表示慰问。

　　之后，李盛霖随同指挥小组一道坐镇湖南一线指挥交通疏导，“京珠高速一天不通，指挥小组就一天不会离开湖南！”

　　同一时间，万里之外的北京，戴东昌接到黑龙江、吉林、辽宁三省交通厅的回应：经过连夜调配，100名司驾人员与100名技术人员已全部集结完毕，等待随时调配。

　　29日晨的全国路况实时简报也在这时送到戴东昌手上。自雨雪天气开始以来，交通部每天早上8点和傍晚5点都会发出一份全国路况简报，向社会公布最新路况。

　　29日晨：会商公安部

　　根据这份最新简报，28日一天的大雪给湖南、湖北、贵州、河南、江苏的交通再度雪上加霜。尤其是京珠高速的湖南和广东北部路段，路面已封闭多日。

　　根据十几天来的抗灾经验和各省交通部门反馈的情况，交通部应急小组感到，一味地封路可能不是好的解决办法。

　　“路面一旦停止运行，风雪扫过的路面清理难度更大，倒不如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一直保持限时限速的通行，这样路面会基本保持平整，交通反而不容易中断。”交通部新闻办常务副主任柯林春对记者说。

　　“最好的疏导办法，是由铲雪设备和警车带路，限量限速放行，前方清理出一段，后面的车辆马上跟上。”交通部公路司一位官员介绍说。

　　但这样做，需要和公安部门进行协调和沟通。

　　1月29日一早，交通部副部长冯正霖赶往中南海，参加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的部署救灾工作的会议。

　　会上，交通部和公安部领导经会商后达成一致——除遭遇极端天气的情况之外，交通部和公安部将全力配合，用限时放行，限量限速的办法代替封堵线路。

　　29日：5300条防滑链南下

　　得到这个消息时，戴东昌正在下达一项新的命令：根据天气情况最新变化，东北三省连夜调集的200名援助人员暂时待命，优先急调5300多套防滑链，5000吨工业用盐支援湖南、广东灾区。

　　与此同时，动员湖北、河南两省调配30辆平地机，就近增援湖南、广东。

　　“现在地方最需要的是救灾装备，那我们就优先把救灾装备发去给他们。”戴东昌解释说。

　　中午时分，工业盐和5300多条防滑链上路了。但戴东昌并没有感到轻松一些。他脑海里萦绕着另一个问题——

　　“几百万等着回家探亲的人，虽然现在被风雪所阻，留在原地。一旦天气好转，随之而来的必然是返乡人潮的大规模反弹。到时运输压力会再一次大量集中到交通部，对此能事先做些什么准备应对的工作吗？”

　　没等他思考出结果来，下午14∶30，部里召开的公路抢通省际会商视频会议开始了。

　　29日16∶00：视频军令状

　　冯正霖、徐祖远两位副部长和应急小组的负责人等待在镜头前。1分钟后，视频中出现了湖南、湖北、河南、江苏、贵州、安徽、广西和广东8个受灾省区交通厅的负责人。他们一个个裹着厚厚的棉衣，风尘仆仆。

　　在汇报了各省当前救灾抢通的最新情况后，各省提出一个共同问题：加强省际间协调和信息互通，是公路抢通的重要工作前提。

　　湖北省交通厅厅长林志慧说，经过几天几夜奋战，湖北境内已经除雪除冰，救助服务公路滞留人员5万余人，免费放行运输车辆4000多车次。但由于省际沟通不畅，京珠高速湖北湖南临界段滞留严重，有的司机已经滞留三天三夜。

　　“我请求部里尽快出台有效办法，协调缓解这个情况！”这位各省交通厅中唯一的女厅长，已连续两周工作在除雪保畅第一线，她发言的声音已经嘶哑，胸前鲜艳的红围巾也无法掩饰一脸疲惫。

　　“我建议，可以考虑暂时制定强制规则，规定所有省际道路一律开通！”安徽省交通厅厅长梅劲声音越来越大。安徽省的道路24小时抢通机制已经启动多日，领导干部分片包干，全部扑到一线。

　　会议紧张地进行。镜头切换中，冯正霖和应急小组的其他负责人不断被响起的电话召出会议室，去处理一些突发情况。

　　15点40分，8省负责人发言完毕，冯正霖坦诚地向大家表示，这场大雪检验出了交通系统的部、省及省际联动机制存在不足，当前要确实强化部省联动应急机制，确保工作互动、信息互通。

　　他要求，灾区各地交通部门务必确保互通信息及时顺畅；对于高速高路的关闭与管制，各地在报送交通部的同时，要抄送所有邻近省份。同时，建立相邻省份联络人员互通制度，对拥堵严重的路段，要制定实施绕行措施，及时发布有关信息，加强拥堵车辆的分流疏导。

　　16点整，会场安静下来，冯正霖表情严肃地连发三问：

　　“广东、湖南两省交通厅，要求你们在明晚之前打通京珠高速公路因积冰拥堵路段，保障至少单幅公路运行，确保京珠高速公路全线畅通。能做到吗？”

　　视频中传出两省交通厅长肯定的答复：“能！”“可以！”

　　“江苏、安徽、河南、湖北、陕西5省交通厅，要求你们全力做到雪停路通。可以做到吗？”

　　“可以！”“没有问题！”

　　“贵州省交通厅，交通部命令你们尽最大努力做到限时、限辆、限速通行，保障交通运输畅通、安全。能做到吗？”

　　“能做到！”

　　军令状立下，会议结束。各省继续投入一线的抢通激战之中。

　　戴东昌仍然无法休息。就在会议进行的同时，各地报告，河南调配支援湖南，广州的10台平路机已集结完毕，经信阳火车站向衡阳进发。湖北增援的20台平路机也已经从武汉车站发向衡阳。

　　夜幕开始笼罩大地，一项新的应急措施又在交通部新大楼里酝酿——全面开始准备应对天气好转后即将到来的春运公路客流高峰，部里工作人员做好节日应急加班准备，确保旅客安全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