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望乡

　　陈善哲

　　1月27日下午，广州火车东站，警方在候车室外筑起了人墙。

　　候车室外，一位中年妇女焦急地爬上了栏杆。她是在前一天进入广州火车东站候车室，等了整整一个晚上没能上车。27日早上，饥饿难耐，她到候车室外买了一盒饼干，结果再也进不去。她说，她的行李和老乡还在候车室里。

　　根据广州本地媒体的报道，1月27日，广州火车站滞留15万旅客，广州东站滞留3.5万旅客。

　　“我再也不想出来打工了，真的是太难了。”22岁的王翠看着那位中年妇女，双手不停地摩娑着自己的脸颊。

　　1月26日中午，王翠和她的老乡们如约在广州东站见面。他们购买的是1月26日发车的L88次列车，从广州东站开往重庆北站。

　　王翠来自重庆达州，在东莞一家福建老板开的鞋厂里打工，她的主要工作是将花边的装饰缝在鞋面上。她的老乡们也在珠三角不同的城市打工，有的在佛山，有的在珠海。

　　原定在当天15点45分发出的火车没有准点开车。候车室的广播不断播放列车晚点的消息，候车室的电子屏幕显示，L88次列车被推迟到当日23点。

　　接下去是一次又一次的推迟。电子显示屏不断更新列车最新的发车时间，从1月26日23点，到1月27日6点，到1月27日12点。L88次的发车时间令人捉摸不定，王翠只有继续等待。

　　王翠知道的情况是，“听说湖南下大雪，火车走不动了。”事实的确如此，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袭击了华中和华东地区。火车东站的告示牌上反复播放一条信息：“各位旅客：因受连续雨雪和冻雨天气影响，广铁集团湖南境内京广等干线供电接触网多处断电或欠压，电力机车无法运行，致使旅客列车出现大面积晚点。”

　　王翠没有想过的是，即使坐上火车，也会有意想不到的烦恼。在京广线上，1月25日22点40分出发的A620次列车，用了整整24个小时才从广州开到了郴州。而在平时，这段路程只需要3个小时。

　　1月27日下午，火车东站的显示屏上仍然滚动着令旅客失望的消息：“因雨雪天气持续影响，本站所有发出的长途列车全部晚点至22点以后，时间未定，我们将6小时预报一次。”

　　等待的人挤满了火车东站。从火车站大楼的一楼到四楼，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等待火车的人占据。有人站着，有人坐着，有人躺着。甚至在一楼的深圳发展银行自助银行服务的小房间里，也躺满了候车的人。

　　而在同一个城市的另一头，广州火车站广场上的人群甚至一度在露天等待。肖华购买的是前往河南洛河的车票，1月26日出发，1月27日她仍旧未能成行。

　　冰冷的雨丝飘落在肖华的脸上，她用帽子裹住整张脸，看着地面，不说话。

　　肖华说，最大的挑战是饥饿。原本计划在车上吃的方便面和饼干已经吃完，但她不愿意离开火车站广场的候车区，因为担心离开了，就再也进不来。

　　不过，到1月30日，此前大量在广州火车站广场露天候车的旅客已被安置到13个临时安置点或车站候车室。

　　在广州火车站候车室内，身着各种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人群里穿行，有警察，有武警，有保安，还有广铁集团的员工。他们的身边总会围绕大批旅客，询问千篇一律的问题——列车什么开、列车现在到哪儿了、应该在哪里候车？

　　在候车室外执勤的一位武警战士被旅客围绕，正劝导前来询问的旅客：“请到二楼的临时候车室去，我们也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请大家互相配合。”

　　火车东站的一楼设有值班站长接待处，边上的招牌显示，这里还是“旅客服务中心”、“遗失物品招领处”、“记者接待联络处”。在不到20平方米的房间里，前来询问的旅客几乎寸步难行。

　　在柜台里面，坐着一个身着铁路部门制服的女员工。旅客们把车票递到她面前，询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列车什么时候开？”

　　“请听广播。”女员工重复这个答案。

　　很多人选择了退票。与王翠同行的几个老乡来自佛山的一家工厂，他们是通过工厂订的团体票。1月27日，在等待了24小时后，他们决定退票。

　　王翠在继续等待。她从家里来到珠三角打工两年，从来没有回过家。这一次她不得不回家，因为已经从工厂辞职。家里人已经来过几次电话，很担心她的安危。本来如果一切顺利，再过半天王翠就能踏上自己家乡的土地。

　　“谁不想回家呢？”王翠安静地坐着。

　　就在1月30日上午8时，前一天还在湖南视察灾情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出现在广州火车站。

　　温家宝在广州火车站候车广场3号临时候车棚，在滞留的旅客中间，手握扩音器对旅客们说：“由于天气这次给大家造成不便，耽误了大家时间。大家辛苦了！现在各级部门正在想办法，只要电通了，交通就会好转，一切就好办！”

　　当天下午，广铁集团方面传来了好消息，1月31日，广州火车站基本恢复，将开出98趟列车，如果不再出现天气恶化，广铁将在一周内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