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厨

　　张凤翔

　　刚成家时，很喜欢下厨。我喜欢闻到从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喜欢听菜刀连续剁在菜板上发出的轻快的声音，喜欢看到锅里的蒸汽往上冒，我觉得那就是生活，鲜活的、欣欣向荣的生活。我对自己说：这是家，是我自己的家。那时我对家庭和生活的理解是具体而生动的。

　　很多年过去了，我对生活的理解逐渐宽泛进而逐渐空洞、逐渐麻木。我常常觉得吃饭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没有必要投入那么多的热情，再说想吃好东西饭馆里多的是，何必自己劳神费力做呢？所以我基本就不进厨房了，也很少关心厨房里的一切。我对自己说“君子远庖厨。”

　　前一段时间老婆工作很忙，我又下了厨房，开始是不得已不情愿的。可是几天过后，我又在那里找到了感觉，除了久违的生动鲜活以外，还有一种对生活对人生的全新感受。

　　我们常说男儿有志在四方，金戈铁马、意气风发，那是侠骨，是剑胆，是男儿本色。可那只是生命的一个方面，我认为还有另外一个方面，那就是柔情，是琴心。“爱她就让她欢笑，爱她就让她吃好”，我对自己说。

　　当然，我的感受还远不仅于此。我还发现了“大道理”。是的，做菜也有大道理，而且这道理一点也不比其他任何道理“小”。

　　我发现一个好的

厨师也是一个好的管理者，他是在管理人们的胃口，管理着人们的生理和心理需求。他必须要知道在哪种季节哪种天气该吃什么菜，什么样的心情要吃什么样的菜，他总是不停地变换着花样，不停地创造，因人而异，因地制宜。他的管理是完全人性化的。而一个更好的厨师就是一个艺术大师，他就像是一个指挥大师，他能让所有的菜都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价值，不以臣压君，也不以君欺臣，彼此和谐统一。他可以别出心裁随心所欲，他可以鬼斧神工化腐朽为神奇。他的菜是有思想有情感的，他正是通过这种思想这种情感在影响着人们，那是一种境界。我想也许老子眼里的“无为而治”就差不多这样吧。

　　当然，我达不到那种做菜的境界，所以虽然有所心得但成不了大器，就像是票友成不了大师一样。这一则是天赋使然，二则是我也没有必要成为这方面的大师。但是我想我得到的感受对我的生活对我的人生是非常有益的。它将会让我更加清晰，更加自信。

　　古人说“不为良相，就为良医”，虽然两者做的事情有大有小，而且相差甚远，但其中的道理却是相通的。所以我常常想，如果让一个厨师去当一个总经理的话那会怎么样？他也许很多东西都不懂，但他懂人，他会常常提醒自己：我是厨师，而不是饲养员。有了这句话，他其实什么都懂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豁然开朗了。在那一刻，我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愉悦，这是厨房给我的，是做菜给我的。我想说：“家庭之乐，莫过于下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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