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是战争的另一个战场

　　

◎丁骋骋

　　复旦大学

　　经济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博士生

　　浙江财经学院金融学院副教授战争可能不会轻易地摧毁一国的金融市场，但金融市场却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决定战争的成败。

　　1568年，为了反抗西班牙国王菲利浦二世限制宗教和自由的专制统治，尼德兰北方数省，在威廉亲王的领导下发动起义。而此时，荷兰的金融市场已经萌芽并获得发展，几个标志性事件是1602年成立世界上第一家股份有限公司，1611年建立世界上第一个

股票交易所。尼德兰革命主要集中在一些工商业城市，富有商业头脑的荷兰人此时将他们的商业天才也充分地展现在战争中，他们将银行、股票交易所、信用、保险，以及有限责任公司有机地统一为一个相互贯通的金融和商业体系，并用来为政府筹措军费。

　　在荷兰的中心城市，金融家提供有息存款、汇兑结算和发行债券的服务，并尽力想办法保持币值稳定，确立良好的信誉和定期偿还债务的原则，有这样一个金融市场，政府可以用比其它国家优惠的条件借到钱支持军队，这使得荷兰军队具有无可估量的优势。1621年，与西班牙再次开战后，荷兰能够轻易举债的能力甚至变成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因素。虽然军队开支不断上升，政府为筹措军费而背负的债务也节节上升，到1651年达1.53亿佛罗林，然而国家的经济活力以及良好的偿债信誉使荷兰的金融体系从没出现过危险。恰恰相反，国内的金融市场因为战争筹措经费的需要变得更为活跃，资本的集散中心

阿姆斯特丹由于良好的运作和便捷的交通，可以向外国政府认购各种期限的债券而成功地成为国际金融中心。战争考验了荷兰，却使西班牙陷入财政亏空的泥潭，战场上一再失利。1648年，西班牙菲利浦二世的继承者承认联省共和国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

　　欧洲国家为了支付其庞大的军费开支，都发展了一套复杂的银行和金融体系。18世纪绝大部分时期的战争开支，几乎有四分之三来自借款。是战争给了欧洲的“金融革命”以最大和最持久的推动！

　　17、18世纪英国和法国由于在欧洲大陆的利益争夺而打了4场战争。法国在路易十四统治时期是当时欧洲军事最强大的国家，然而英国在金融体制上却比法国拥有更大的优势。1694年创建的英格兰银行和各地随之建立的“乡村银行”，以及繁荣的债券交易市场，为伦敦开辟了广阔的财源。而英国高效和守信的财政体制，又使政府能够持续地筹措到长期贷款，同时负责任地定期偿付本息。结果，英国借款利率不断下降。1752年，英国政府的国债利率大约为2.5％，而法国是5％左右。18世纪中期，英法两国的国债数额几乎持平（约2.15亿英镑），但法国每年支付的利息差不多是英国的两倍，沉重的军费开支使巴黎出现财政危机，更多发行纸币引发通货膨胀。 由于国内没有一个较好的金融体系支撑，法国只能长期依赖荷兰的金融市场融资，尽管能够接受利率较高和苛刻的条件，波旁王朝也无法筹措到足够的资金支持法国军队，这样在军事实力上渐渐落后于英国。1756年至1763年，英法“七年战争”的战火从欧洲一直蔓延到北美和印度，法国惨败，在北美和印度的殖民势力都被英国逐出，从此丧失了欧洲最强国地位。

　　与英国相比，法国5％的国债利率已经很高，但旧中国在1930年之前的政府，压根儿就筹措不到军费。以1894年甲午海战为例，日本在政府和媒体的鼓动下，上至天皇下至妇幼都纷纷投入到“军资献纳运动”和“义捐运动”中，而中国北洋水师还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户部的拨款，慈禧太后却为了操办六十大寿挪用北洋水师2400万军费。甲午海战，清兵用掺着沙子的炮弹去炸敌人的铁甲战舰，当时号称“远东第一舰队”的北洋水师顷刻间化为乌有。历史当然容不得假设。晚清政府不要说金融市场，就连起码的金融意识都没有。甲午海战后的1898年，清政府第一次发行公债“昭信股份”以解决财政困境，目标是1亿两白银，但几个月后仅募集到十分之一，被迫放弃。当时的国人从上到下，都认为借钱来化是是无法接受的一件事。然而，没有钱，怎么可能赢得战争！而没有一个好的金融体制，又怎么可能为战争融得足够的经费！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甲午海战和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后，光是《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清政府被迫赔款达6.5亿两白银。整个晚清政府被迫赔款一共达16亿两（不包括利息）。如果清政府能按5％的年利率从本国融资，而且从每年1亿两银子的国库里拿出一半来支付利息，那么清政府至少还不致于破产。金融市场缺位，国库空虚，清政府只能以国土和主权作为抵押，于是大片国土被奉送和租让，最后连关税也被作为抵押，主权一步步地丧失。

　　该为近代中国的历史悲剧掬眼泪的不光是历史学家，经济学家也该有更多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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