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拿我当屋盖我也不拿你当茅匠

　　□李昌平

　　周沟乡没有公办小学，只有一个容纳300人的公办初中。80％初中生和100％的高中学生不得不到外乡镇上学。人民代表大会形成决议，新办容纳1500人的“新周沟中学”，将原周沟中学改为“周沟中心小学”。

　　为周沟乡的教育发展，党委和政府无数次向县政府和教育局报告，希望得到资金扶持，并解决必须的师资力量。可是县政府和县教育局一毛不拔，用“人民教育人民办，办好教育为人民”搪塞周沟。于是，周沟乡人民代表大会决定自力更生，全乡人民分三年集资300万办学，建校所用的土地也由全乡各村分摊。1993年，政府在周沟乡集镇边上圈地100亩。学校上马了！

　　学校圈地上马后，土地管理局多次上门，要求给他们20万元规费，再由他们帮助补办征地手续。办手续!这不是十万、八万可以搞掂的事。乡长说，土地部门简直是逼牯牛下崽！县土地部门分文没有得到，绝望地将周沟乡非法占地100亩的“重大违法案件”，上报到了省土地厅，并列为全省“重点违法案件”。

　　省市县三级土地部门，每月都发出停建通知，并要求追究周沟乡主要领导的责任。最初，周沟乡领导一班人虽然对上级的“执法”置若罔闻，但还是坚守“热情接待”的底线；到最后阶段，土地部门不得不进入追究责任阶段了，周沟乡干部于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连接待“上级执法人员”的人也撤了。

　　1995年某日，省土地厅和荆州市政府分管土地工作的领导同志，在监利县主要领导的陪同下，杀气腾腾地开到了周沟乡，作出两个决定：一是成立专门班子，对周沟乡“重大违法案件”进行调查，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二是立即停止周沟中学建设。追究周沟乡主要领导责任，我没有权力说话，但要周沟中学立即停工，没有我表态是不行的。各级领导都期待我有一个好态度，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

　　会议开了快3个小时，我就是一言不发。各级领导声色俱厉的“表演”后，得不到我的回应，都觉得很不好意思收场。县长终于发火了：昌平，你他妈的一言不发，这是什么态度？

　　你不拿我当屋盖，我也不拿你们当茅匠！我心里这样想。

　　我终于站起来，慢慢地开始了我的诡辩：组织上马上撤我的职，我也没有怨言。但有几个问题我不懂，要请教各位领导。请问各位领导，周沟中学是政府的公办中学还是村民集体的民办学校。如果是政府办的公办中学，就请县长或教育局长出钱办征地手续，周沟乡政府可以当甩手掌柜的；周沟的老百姓不仅不出钱，还要得到一大笔土地补偿费的；如果在建的这个学校是农民集体办的学校，用农民集体的土地办农民自己孩子读书的学校，这是农民“自治”范畴内的属于周沟农民的“家事”，是不必要惊动你们这些大领导的。各位领导，你们官大权大，但

　　“既然周沟乡领导是这样的态度，我们也只有依法办事了”。省市领导们就这样收场了。

　　据说，县长第二天就赶去省土地厅作了检查，并承诺尽快对相关责任人严肃查处。没过几天，县长以新建周沟中学的名义找省教育厅要了一个项目，用项目资金补办了征地手续。

　　省“重点违法占地案件”，还是“重点督办案件”，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