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外薄内 FDI挤压本土投资

　　各级政府应该在引入外资的同时，逐步取消给予FDI的大量优惠，大力扶植国内民族产业，另外，考虑到FDI对国内本土投资的挤出效应，不能再为了追求政绩，盲目引进，这既不利于保护国内民族产业的发展，也不利于经济持续稳定发展

　　人们普遍认为外商直接投资（FDI）能够促进东道国的经济增长，增加就业，带来先进的技术水平和管理经验。中国作为世界上吸引FDI最多的发展中国家和世界上经济增长最 快的经济体之一，经常被用来证明外商直接投资的好处，各地方政府纷纷招商引资，甚至把FDI的流入量作为地方官员政绩考核的重要指标之一。

　　我们认为，FDI对国民经济的影响是一把双刃剑，FDI提高一国以GDP指标来衡量的经济增长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GDP指标不能真实反映一国国民的福利水平，FDI的大量流入并没有相应提高中国民众的生活水平。外商投资企业所创造的价值记入中国的GDP（国内生产总值），但是FDI所获利润却要记入外国投资者所属国的GNP（国民生产总值），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随着FDI的大规模涌入，GDP水平要明显大于GNP水平，而发达国家恰恰相反，他们的GNP水平要大大高于GDP水平。根据国际

货币基金组织的IFS统计数据计算得知，美国1978－2003年期间年均GNP要高于GDP大约218亿美元，而中国1993－2003年期间年均GNP要低于GDP大约114亿美元。我们认为，外国投资收益的绝对数额会随着FDI存量的增长而增大，这一方面意味着中国国民财富的流失，另一方面还会对中国的国际收支安全产生巨大的压力。

　　FDI对国内投资存在挤出效应:FDI主要进入了竞争性行业或已经市场化的产业从而取代了国内本土投资；FDI可能不会刺激上下游产品的投资，没有产生挤入效应；我国持续多年的国内储蓄率大于总投资率的资本净流出说明资本总量上的过剩，如果外资没有带来我国稀缺的“产权优势”，必然会挤出国内投资

　　那么外商投资企业在中国到底赚取了多少利润呢？“根据世界银行的估计，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流入发展中国家的外商直接投资所获得的年平均利润率为16%－18%。假设外商直接投资在中国所获得的年平均利润率为17%，那么根据截止2005年12月底我国实际使用外资金额为6，224.05亿美元，可以推算出外商2005年从中国大约赚走了1058亿美元的利润，即使考虑到FDI的折旧和部分外资企业已经不复存在（截止到2003年底中国现存注册外商投资企业23.6万家，占累计项目数46.53万家的50.7%）等因素，外商2005年从中国赚走了500多亿美元的利润。另外，我们可以利用FDI企业税收占全国总税收的比重来大致估算FDI在中国所获取的利润。2003年涉外税收总额占全国税收总额的比重为20.86%，由于FDI企业税收占涉外税收的98%以上，所以用涉外税收来代表FDI企业的税收情况。即使不考虑税收优惠等政策性因素，即假设内外资企业税负相同，FDI企业所赚取的利润也占到中国所有企业利润总额的20%以上。如果再考虑税收优惠政策（优惠的企业所得税率以及减免企业所得税等），FDI企业所赚取的利润还要高。

　　由此可见，中国各级政府统计的GDP数据中有多大一部分是由外商所创造的，外商投资企业所创造的利润最终要归跨国公司总部所有，直接表现为发达国家（资本输出国）GDP的下降和GNP的大幅度上升，所以我们认为，只有GNP的增长才能真正反映一国国民财富的增长，也才能反映本国国民福利状况和生活水平的提高。

　　FDI的大量涌入必然会导致中国GDP相应增加，原因除了将FDI企业（中国居民）所创造的价值计入中国的GDP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FDI企业已经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主力军，外资企业贸易总额和出口额自2001年开始都已经占到了全国贸易总额和出口总额的50%以上，而进口额自1996年开始就已经占了全国进口总额的50%以上，到2005年外商投资企业进出口额、进口额和出口额占全国的比重分别达到了58.48%、58.70%和58.29%，贸易顺差为567亿美元(商务部副部长易小准在2006年2月14日举行的中美经贸论坛上提到外商投资企业的贸易顺差净值为844亿美元，占全国贸易顺差的83%)，占全国贸易顺差额的55.64%。FDI的增加会直接带来出口贸易额和出口顺差额的增加，所以FDI的增加直接导致中国GDP的增加。FDI与GDP两个指标之间的正相关性再加上宏观经济变量所具有的惯性，使得FDI与GDP的简单计量分析并不能很好地说明FDI对

中国经济的影响，也就是说通过分析FDI与全国出口额或者FDI与中国GDP的关系来说明FDI对中国经济影响的研究思路存在很大缺陷。既然各国引入FDI的主要原因是FDI能够通过提高一国的资本存量来促进经济发展，那么我们就通过分析FDI对国内总投资的影响来说明FDI对中国宏观经济的影响。

　　要充分评价FDI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有必要首先考察FDI对国内本土投资的影响。如果新增外资企业会产生很强的前向或后向关联，那么FDI流入就会对国内本土投资产生挤入效应；如果新增外资企业与国内本土企业构成竞争并把后者赶出某一行业，那么FDI的增加就有可能挤出国内本土投资。至于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本土投资的影响是挤入效应还是挤出效应，需要进行详细分析。

　　Yasheng Huang认为FDI很可能挤出了国内本土投资，因为FDI企业的经营是高度杠杆化的，会和本地企业竞争国内资金，这种杠杆化经营是政策赋予外商投资企业政策优惠的结果，因此，外商投资者的股权出资通常低于合同规定的金额，而中方投资者则通过借款来补足资金缺口。杨柳勇和沈国良也分析了FDI对国内投资的影响，他们采用1985－1999年的全国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结论是FDI对国内投资存在挤出效应，原因可能是FDI主要进入了竞争性行业或已经市场化的产业从而取代了国内本土投资；FDI可能不会刺激上下游产品的投资，没有产生挤入效应；我国持续多年的国内储蓄率大于总投资率的资本净流出说明资本总量上的过剩，如果外资没有带来我国稀缺的“产权优势”，必然会挤出国内投资。

　　我们所采用的数据是一个包括中国29个省市自治区（将重庆市归入四川省，由于外资在西藏的投资很少，因而将它剔除）的数据，样本区间为1993年到2003年，主要基于如下考虑：中国政府自1992年开始大力推行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而且自1992年起FDI的流入量进入了高速发展阶段，考虑到FDI从流入中国到对国内本土投资进而对国民经济产生影响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我们的数据选择自1993年开始。

　　通过对上述有关数据进行模拟分析，我们发现，中国自1992年以来引入的FDI严重挤出了国内本土投资，甚至导致国内总投资水平的下降，就增加资本存量而言，外商直接投资根本就没有发挥积极作用。

　　通过实证分析我们发现，FDI自1992年以来对国内本土投资具有严重的挤出效应，这与Huang(1998) and Lardy(1998)的结论也是一致的，即外资企业投资每增加一个单位，就会造成国内总投资下降大约2.8－3.3个单位或者下降大约0.4－0.5个单位，这意味着国内本土企业投资会被FDI挤出3.8－4.3个单位或者挤出1.4－1.5个单位。其中的原因可能在于：FDI企业拥有的优惠政策，例如税收优惠，获取土地原材料的优惠，出口优惠等等，使得FDI企业与国内本土企业进行竞争时更为有利；即使让FDI企业与国内本土企业“公平竞争”（让FDI企业享受国民待遇），也会因为跨国公司是在全球范围内布局其产业链条，拥有更为先进的技术水平和管理经验，企业的生产效率更高等因素，使得国内本土企业无力与外商投资企业相抗衡；何况国内本土企业还要肩负一些社会负担，例如国内基础设施的建设，公共物品的提供，工人社会保障福利的保证等等。另外，有研究表明，FDI企业与内资企业存在产业结构的相似性。大约有60％的FDI分布在我国产品过剩、生产能力闲置的消费品工业，在重工业中的投资大约为40％，而且FDI大多投入技术密集程度不高的一般加工工业，港资台资的中小企业比重比较高，也影响了产业链条的延伸。

　　有鉴于此，我们建议，中国各级政府应该在引入外资的同时，逐步取消给予FDI的大量优惠，大力培养扶植国内民族产业的发展，另外，考虑到FDI对国内本土投资的挤出效应，不能再为了追求政绩，盲目重复引进、过度引进，这样既不利于保护国内民族产业的发展，使得中国经济过度依赖外资，也不利于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大国经济的持续稳定发展。

　　王小麓：

南开大学特聘教授，美国高等金融分析中心主任

　　唐伟霞：首都经济贸易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