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港商眼中的陈久霖：我旁听了陈久霖庭审

　　★《中国经济周刊》见习记者 陈亭桦/北京报道

　　在最后宣判来临的那一刻，陈久霖举起戴铐的双手，以仍旧明亮的眼睛微笑着向自己的亲友们挥手做别。

　　“我走了，4年以后再见。”3月21日下午5点20分，陈久霖在新加坡法庭上向亲友作别 时非常镇定。道别后离开法庭前，他没有忘记摘下手表等随身物品交给自己的太太，说：“我没有私心，无怨无悔。”

　　香港商人韩方明与陈久霖曾有过多次交往，3月21日那天，他在新加坡庭审现场旁听，并目击了陈久霖在判决后与家人的“告别仪式”。

　　庭审事发已久，但真正决定陈久霖今后命运的日子是3月21日这天。

　　在这天，陈久霖收到了一位在

福布斯榜上赫赫有名的新加坡商人遣人送来的一个

苹果和一个橘子，寓意“平安吉祥”。

　　这漫长的一天里，只有这一刻，陈随时保持的镇定几乎被击破。

　　中午休庭时，陈久霖得到新加坡初等法庭的特别允许，给国资委写了一封信。这时，他握着笔的手开始抖动，“他情绪很激动，看得出来，他写得很艰难。”韩方明对《中国经济周刊》回忆说。

　　在他被带离法庭时，从亲友团之外的旁听席上有轻而低的抽噎声传出，声音发自一位小女孩，她应该是曾被媒体评为“最有魅力的男人”——陈久霖的崇拜者。

　　下午5点55分，情绪激动的陈久霖妻子只在电话里接受了一家媒体的采访，她的声音哽咽但却很坚定：“我希望他能早日回国，回家。他只是为国企效力的普通人。”

　　当晚，某报记者亦曾以短信的方式通过其律师采访了陈久霖：“您对未来几年的生活如何打算？”陈久霖回答只有一句话：“四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这家伙确实是条硬汉！’”韩方明回忆庭上那最后一幕时说，“于我有种刻骨铭心之感。他的表情表现得很坚强、冷静，如同平时。居然一点儿眼泪也没有。就普通常人来讲，光凭那天的审判我都觉得承受不住。我不怀疑4年之后他能东山再起。”

　　如今，陈久霖离开公众视线已有时日。

　　但传媒依然毫不吝惜地留给他大篇幅的版面——有的深刻分析、有的事后惋惜。在记者翻阅这众多的报道时，几乎麻木的脑海中倏地闪出2004年12月23日《海峡时报》中报道的一句话：内阁资政李光耀曾这样形容陈久霖：“他是个非常聪明、很有理智的年青企业家。”

　　当年，陈在飞机上寻求李资政帮助他收购新加坡国家石油公司，留给李光耀资政留下的深刻印象。李曾在一次晚宴上，谈到起他对陈的印象：“40岁出头，是个非常迅速地迈向成功的年青人……他显然是个沉着冷静，一步步从零走向成功的年青人。”

　　预料中的悲剧

　　自去年中航油事件披露后，各方都有充分的时间和理由对此发表分析和评论。虽然是件复杂的事情，但经历了时间的积淀后，便显出简单的一面来：这是一个预料中的悲剧——韩方明向《中国经济周刊》评价说。

　　“需要指出的是，这项判决还是公正的。陈久霖因为‘过分的野心’(主审法官语)以及鲁莽的行事，导致了这一带来沉重资金损失和信用受损的灾难性后果；而法官在量刑的时候，确实已经考虑到了陈久霖过往对于社会的贡献，刑期有所减少。”

　　有关人士向《中国经济周刊》表示，“陈久霖的过错并非出于主观的私人利益。期权交易的决定是根据‘高盛’的专业建议和内部专业人士的意见集体作出的，面对着巨大的损失，陈首先关注的是如何控制局势并降低亏损，但他忽略了披露的义务和责任。”

　　而韩方明认为：“新加坡的法律更多的并没有追究他企业亏损事件，因为这属企业经营；主要追究的是他欺诈德意志银行和内幕交易的罪名。但就案情本身来看，陈久霖被判4年零3个月监禁，处以罚金33.5万新元，从而成为第一个因触犯国外法律而被判刑的中国在海外挂牌上市公司的总裁。同时，在新加坡，陈也成为第一个因局内人交易而入狱的人。”

　　从风光无限跌落人生低谷，不经意间又创造了两个第一，陈久霖难以让人忘记。

　　几件小事

　　有媒体曾披露，陈的年薪大约为合人民币2350万元。他因此有个“打工皇帝”的头衔。这个头衔与 “拿合理年薪的国企高级外派干部”的身份难以吻合，而受人质疑，甚至引起“公愤”。而熟悉他的人知道，陈久霖的日常生活并不奢华。

　　在陈久霖风光的时候，香港商人韩方明和陈一同去参加新加坡的某艺术颁奖典礼。所有人都是穿着很漂亮很昂贵的衣服去，而陈就穿了一件T恤，到了大厅，发现冷气很足，但回家取衣服已来不及了，于是决定出去买。按常理，陈完全可以到附近的高级商店买上一件几千元的衣服穿上，结果他却跑去找了个地摊，从里边挂的一排10元(新元，合计不到50元人民币)一件的衣服中挑上一件，还跟人砍价至7元买下来。

　　陈久霖的节俭也给周围的人印象深刻，吃饭时他一定把碗里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掉在桌上的米粒也拣起来吃。

　　他的节俭也影响到他的家人，“他夫人，别人乍一看上去也就是普通市民。”就物质层面来讲，他的生活水平是很低的。从他自己的吃、穿、用方面，到他家里的什物摆设——与很多普通的工薪阶层一样。这样的生活方式，不是可以随便装出来的，是他的一种习惯。有人注意到参加庭审那天他太太手中的手提袋，“我相信那绝不超过200块人民币。”

　　“回头看他当初的作派，陈久霖不是一个小商人，更不是一个海外资本家，应该还是一个组织管理者。”韩方明如此评价：“他也是个对家庭极其负责任的人。”

　　“我想回国”

　　陈久霖的妻子目前还在新加坡，新加坡方面允许他每两周去探望一次，她对媒体表示，陈入狱后，经过调整，现在情绪好转很多，说陈还表示“若国家、组织上不抛弃我，我是不会走的。”并称“四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要为国家做事。”

　　另有消息说，马来西亚石油公司等国际巨头已经开出数百万的年薪，希望在陈了结官司后过去担任高职。

　　这并非陈久霖第一次有享受高薪的机会。在2006年元月，东南亚某国国家石油公司给陈久霖发了任职邀请，年薪200万美金，要求陈出任他们公司大中华业务总裁；中国一家大型民企准备收购印尼油田之初，也曾开出了给陈在新加坡送一套别墅、一辆宝马车的价码邀请陈久霖出任总经理，但据说被陈当场拒绝。

　　一位国内资深媒体人士曾评价说，陈久霖有功劳和错误，他的最大功绩是把一个负债的企业在短短的时间内搞成一个市值达几十亿美元的公司；他犯的致命错误是不应该在新加坡隐瞒亏损。

　　2005年12月22日 ，国务院国资委李荣融主任在回答中国航油等公司在海外经营期权、期货出现重大亏损的问题时，曾说：“这个责任还是应该在母公司，母公司要加强对境外公司的监管。很重要的手段就是要建立信息系统。”

　　北京大学教授厉以宁认为：中航油事件的主要原因是母公司董事会监管失败和交易员的随意操作。航油集团担负无可推卸的监管好自己子公司的责任。

　　3月21日陈久霖在在法庭上给国资委写的信，只有一页纸，他在信中提出要求，希望回国服刑。这封信后被交给中航油派来的代表，由其转交国资委。

　　4月12日晚九时左右，《中国经济周刊》拨通远在新加坡商务出行的韩方明的电话，问及有关国资委对陈久霖该信的反应时，韩的答复时：“据我了解，国资委对陈久霖信函的反应是相当迅速、积极、正面的，且已经采取了相应的行动。至于他们做出反应的具体内容，目前不太方便披露。”

　　资料连接：

　　时间 事件

　　2004年11月30日中航油公布石油期货亏损5.5亿，陈久霖被停职

　　2004年12月3日新加坡政府召陈久霖及三董事协助调查

　　2004年12月8日新加坡警方正式拘捕陈久霖

　　2004年12月14日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停牌等待重组

　　2005年6月7日中航油公告称陈久霖可能以15项罪名被起诉

　　2005年6月9日陈久霖第一次受审面临最多70年监禁

　　2005年12月5日注资1.3亿美元中航油完成重组

　　2006年3月21日陈久霖获刑；中航油重组方案获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