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报道）23000亿新增GDP从何而来——经济普查背后的故事

　　□本报记者成静卫黄立锋

　　根据本周最新公布的第一次全国经济普查结果，我国GDP总量比以前多出了2.3万亿元，增加16.8％。这是一个将对中国社会和经济产生深远影响的数字，用飓风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那么，这场耗时两年多、1300多万人参与、花费30多亿元的经济普查究竟是如何进行的呢？

　　1300万人参与的战役

　　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一只狗趴在树荫下伸着长长的舌头喘气，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往年此时，王有肯定老老实实在空调房里呆着，但2004年的夏季是个例外，因为王有和他北京化工大学的同学一起参加了北京市的经济普查工作。

　　讲起这段经历，王有至今仍兴致盎然，“7月到8月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候，我们断断续续做了23天左右，每天的报酬是10块钱，这个数字真不起眼，不过我们主要是自愿的，反正那段时间我们也没事做，学校也同意把这个当作社会实践。”

　　王有和他的十几个同学负责调查北京市朝阳区和平里东土城砖角楼社区。开始调查前，街道先对他们进行了培训，把他们分成2到3人的几个小组，还带到实地考察“地形”，划定每个小组要调查的具体范围。“按照街道的要求，社区内所有经济活动主体都在调查范围之内，正规单位和非正规单位都要调查，包括饭店和理发店，鞋摊也要问。”王有说。

　　王有只是去年夏天在北京走街串巷的数千名大学生志愿者之一，而这些大学生又只是北京动员的5万名普查员中的一个群体。实际上，在去年的经济普查中，北京经济普查办除按照常规办法从各个机关和事业单位抽调人手外，还按照市场化方式从社会招聘了大量普查员，其中就包括大学生和一些从事过财务工作或者具有统计知识的人员。

　　北京只是一个随手抽出的例子，同样的场景在去年夏天发生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在上海，有1万8千余名普查人员投入到这个浩大的工程中。据报道，截至2005年1月底，上海市共举办经济普查各类培训班2438场，参加人数15.96万人。

　　在天津，经济普查工作从2003年底就开始筹备，先后有3万余名普查人员深入基层摸底调查。

　　在山西，经过28万普查员近两年的艰苦工作，“挖”出了529亿元GDP。

　　在

福建，全省选调、招聘了近8万名普查员和普查指导员，动员行政事业单位和企业统计或财会人员约25万人，合计33万多人。

　　在河北，10多万名普查员佩带普查员证、手持表格资料，上门对有关单位进行了清查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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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某省经济普查办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们省仅普查员就有8万多，相关单位的财务、统计人员有多少参加，现在实在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数字，人太多了。”

　　这次经济普查是和平时期的一次重大社会动员。据国家统计局局长李德水介绍，经济普查期间，全国共组织培训了300多万名普查员、普查指导员和1000多万名机关、企业、事业单位的统计、财务人员参加普查活动，他们根据普查小区进行了“地毯式的清查”。

　　“挖”出21300亿第三产业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历史性变迁，第二、三产业特别是第三产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它们在国民经济中所占比重越来越高，以前的统计方法已远远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需要。这一次全国经济普查的目的，就是要全面掌握我国第二、三产业的发展规模、结构、效益等信息，建立健全覆盖国民经济主要行业的基本单位名录库和统计数据库系统。

　　国家统计局本月20日发布的数据显示，经济普查共查出2.13万亿元第三产业漏统增加值，使得第三产业在我国GDP中的比重从31.9％上升到40.7％。第一产业比重下降2.1个百分点，第二产业比重下降6.7个百分点。

　　另一个更为重要的信息是，在个体、私营经济成分占较大比重的交通运输仓储邮电通信业、批发零售贸易餐饮业、

房地产业三个行业中，普查后的增加值比常规统计多出近1.5万亿元，占第三产业新增部分的70％。

　　从这一点出发，或许可以说，经济普查是一次服务产业尤其是民营服务产业的大盘点。而这些组成民营服务产业的千万家民营企业，在原来的国民经济统计体系里，只不过是一些默默流淌的地下河流，现在要让它们在地面无遮无掩、大大方方地流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经济普查员在调查中就吃了不少“闭门羹”。河北省一位普查员告诉记者，他曾遇到一家非常谨慎的建筑公司，去了好几次，但都被这家公司老板以商业机密为由拒绝了，最后社区的工作人员亲自出动，这家公司才勉强同意提供数据。

　　“更有意思的是一家火锅店，我们每次去，老板都躲着不出来，还让服务员出来赶人。”这位普查员说，后来在街道工作人员参与协调后，这个小老板才无奈地出来说话，但仍然张口闭口没钱赚。

　　民营企业的谨慎显然来自本能的戒备心理。“我的综合部经理收到材料后，填了一些常规内容，然后交给我，我亲自填写了所有核心内容。”一位在深圳物流行业打拼的民营企业家向记者表示。他的企业在深圳盐田、蛇口乃至东莞、惠州从事集装箱运输、报关以及海运订舱等，实物资产即超过2000万，员工近200人。

　　“那你是按照真实情况填报的吗？”面对记者的这一问题，这位民营企业家表示，大部分情况都如实填报了，但部分数据尤其是财务数据仍旧有所保留，“我不得不这样做，虽然他们也一再向我强调经济普查数据只会用于经济普查，决不会用于税收处罚或者任何别的目的，但我仍旧不得不慎重一些。我猜相当一部分民营企业家都和我一样。”

　　但是，这种保留仍旧只是部分情况，按照国家统计局最终公布的结果，在长达两年的普查中，查处的虚报、瞒报、拒报等违法违纪案件也不过5377起。更进一步，即使有所保留，经济普查对

中国经济统计仍旧是一个里程碑。上述深圳物流业民营企业家即向记者反复强调，尽管仍旧有所保留，相比以前的报税记录，这一次经济普查中，他的企业提交的数据还是有质的飞跃。

　　而一位国民经济核算方面的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指出，经济普查结果的准确性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在于将各种各样原来游离于统计体系之外的经济活动纳入统计范畴，“部分民营企业家虽然在填报时有所保留，但一般都是把实际数字打一点折扣，这从某种程度上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进行修正。”

　　“一个重要的新起点”

　　如果把每一次经济活动都看作一滴水，那么经济中各个实体都是奔腾的河流，或明或暗，或有声或无声，而这第一次全国经济普查，就是一个百川归海的过程。普查的目的在于将原来没有进入统计视野的经济体收进来，数据质量如何得到保证，成为每一层处理工作的重中之重。

　　这次全国经济普查工作进程大体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04年1月至12月，是准备阶段，主要任务是建立普查机构、落实经费和物资，制定完善方案，进行试点，完成个体户的清查代普查工作。第二阶段则从2005年1月到4月，这是登记阶段，主要任务是集中力量完成普查资料的登记、复查、审核、质量抽查和上报工作。第三阶段从2005年2月到5月，是数据处理阶段，主要任务是分期分批逐级进行普查数据录入、汇总、质量评估和上报工作，并撰写数据评估报告。第四阶段从2005年6月到2006年6月，主要是数据发布、资料开发应用、普查工作总结。

　　在第一个阶段，各省乃至部分市县一级地区均建立了经济普查网。这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如所有县以上普查机构在使用数据处理软件处理数据后，均通过网络向上一级报送；但更多的是为了标准化工作程序，以便保证数据质量，这在最后两个阶段体现尤为明显。

　　“我们基本上会将培训普及到街道办事处一层，由街道办事处再组织进行另一轮一线普查员的培训，这些一线普查员会同街道办工作人员一起到所属区域进行调查。”广州统计系统一位参与经济普查的官员这样告诉记者，“一线的工作，也就是取得一手资料无疑最为重要，但对于统计系统的工作人员来说，更多的工作还在后头。那就是数据的审核和处理。”

　　这位官员向记者简要介绍了数据的审核和处理程序。“首先是对基层表格数据的人工审核，计算机数据录入之前，必须对基层数据先进行人工审核，人工审核合格方可交付录入人员。其次是普查基层表的计算机审核，数据录入后，各级普查办公室先按照要求进行计算机审核，然后再根据本地区实际情况和变化，进一步细化对普查表数据的计算机审核，也就是说要修改和补充相应的计算机审核程序。”

　　“再次是汇总表的人工审核，也就是综合审核。每一级经济普查办公室，在拿到基层数据之后，都必须组织有经验的统计人员分析综合汇总表信息，发现异常情况和错误信息后，及时反馈给下级单位检查核实，对不合格数据退回报送单位重新加工修改，限时重报。并在数据上报前，对主要综合数据和主要统计分组数据进行合理性检验和质量评估，保证上报的基层表数据和综合表数据的一致性。”(下转A0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