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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志强
去年以来，“资金链断裂”成为中国经济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之一，在德隆系因“资金链断裂”而轰然倒塌后，又有鸿仪系、卓京系等大型民营企业前赴后继。笔者认为，如果中国企业不能迅速改变单纯依靠投资推动发展的模式，未来“资金链断裂”将会愈演愈烈。
仅从表面来看，目前“资金链断裂”似乎是民营企业的特有现象，但不能忘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大批的国有企业也都是因为资金彻底枯竭而被迫破产、倒闭，只要还有钱发工资，又见过哪一个国有企业破产呢？“资金链断裂”于中国经济并非新现象，也并非发端于民营企业。单纯依靠投资推动企业发展的模式是“资金链断裂”的根本原因，只要传统发展模式的制度基础继续存在，“资金链断裂”将成为包括国有企业在内的所有中国企业可持续发展最大的危险。
依靠投资推动企业发展的制度基础的核心是政府主导资源的配置，特别是土地和资金的配置。作为非赢利机构，政府的激励机制决定了政府追求的是规模和速度，而不是(也不可能是)利润或效率的最大化，各级政府无不以GDP为硬指标。从改革开放之初，占据国民经济绝对主导地位的国有企业就一直以投资扩大规模，以投资加快速度来保证GDP的硬指标。时至今日，政府对国有企业管理者的考核仍然主要围绕资产规模和固定资产规模，而不是营业收入和利润等盈利能力指标。前几天，一家非常著名的经济刊物刊登了对一个行将退休的香港中资企业老总的访谈，在总结工作成绩时，首先提到的就是总资产规模由1000多亿增长到7000多亿，却只字未提营业收入和利润。据笔者了解，国家在香港的几大“窗口”企业每年的利润，都大大低于与总资产相同规模资金的银行存款利息。
另外，国有企业管理者对规模的偏好，还来自于规模和自身利益的关系，规模越大，个人可支配的资源就越多，个人的隐性收入才可能越高。金融体系也存在缺陷，改革的滞后使银行至今还不能成为以赢利为目标的、独立的金融企业，银行往往认为，国家的银行给国有企业贷款，出了问题也都是国家的，责任的约束被极大削弱。这些制度基础都使国有企业以投资推动发展的势头不仅没有降温迹象，反而在新一轮的基础性行业投资热潮呈愈演愈烈之势。
政府主导资源配置的制度基础使民营企业的发展模式比国有企业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民营企业为了获得政府的重视和支持，从政府获得资源，就必须扩大或夸大自身的资产规模。然后通过对获得的土地等资源的高估，再从银行获得信贷资金，有了资金，又可以获得更多的其他资源。结果，企业的盈利能力，合理的财务指标被严重忽视，不断的获取资源成为发展的主要手段，规模的扩张成为企业的发展目标。基于明确的产业定位，建立良好的盈利模式，不断提升核心竞争力等基本常识被绝大多数民营企业所忽视，盲目的多元化发展成为民营企业的通病。从已经倒塌的德隆、鸿仪，到浙江的知名企业得力西、正泰等，具有一定规模的民营企业涉猎几个、甚至十数个行业的现象比比皆是。随着规模的不断扩张，赢利能力的孱弱终于使民营企业患上资金“贫血症”，尽管使用了各种不规范、甚至违法的融资行为，但都无法改变最终周转不灵、难以为继的结局。
有人说，金融支持的不足使民营企业始终面临融资难的问题。应该毫不客气地说，这纯粹是一个舆论的误导和蛊惑。事实上，德隆、鸿仪都拥有若干个上市公司，都从股市获得了数十亿的直接资本融资，也从银行获得了巨额的信贷资金，德隆被华融资产管理公司托管后公布的债务总额居然达到500多亿之巨，是位居世界钢铁业三甲的宝钢股份220亿总负债的两倍多，无论从融资的渠道和规模，能够说德隆应该缺钱？
也有人说，如果是国有企业，银行可能不会对贷款的回收如此严厉，“资金链断裂”或许不至立即发生。不能否认，面对大量国有企业的银行贷款借新还旧、只付息不还本的现实，这种可能性或许存在。但赢利能力的严重不足，在多大程度能够改变最终的结果呢？区别可能只在于，以“资金链断裂”为特征的“猝死”和资金逐渐枯竭的“慢死”。相反，需要警惕的是，随着未来两三年银行体系改革的不断深入，“资金链断裂”将可能会波及更多的国有企业，出现第二轮国有企业破产、倒闭的浪潮，进一步加大正在进行的金融体系改革的难度和代价。
相对于中国企业传统的发展模式和“资金链断裂”的现象，笔者认为，惟有政府彻底转变职能，退出市场，集中精力推动制度改革和制度建设，使企业家把创新能力集中于生产、管理和研发领域，才能使中国企业实现健康的可持续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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