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师大教授钟伟有感于股市与脏钱:人至贱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钟伟

  写这个短文,是出自对股市动荡的小感慨,也是感慨于一些投资者对无节操的激进投资有强烈偏好。

  我先讲一个“有趣”的事情。在一个微信群里,一位80后机构投资人认为,投资时,人至贱则无敌。许多群友表示赞同,认为在资本市场上,只是赚钱和赔钱的胜负手游戏,无论用什么手段,胜者就是胜者,节操之类可以摈弃。我点评了一句:人至贱,不远行。另一个群友以轻佻的口气说,我这个小老头在群里是无趣的。他要我谈谈什么是市场道德。我们江南人有俗语,叫做宁和聪明人打一架,不和蠢人说句话。于是我删群退出为上。

  当我们敬畏地观察资本市场的时候,市场也罢,钱财也罢,都是非人格化的词汇,因此没有所谓市场道德不道德、钱财干净还是肮脏的道德判断,就如同我们无法讨论两根金条哪根高尚哪根卑鄙一样。

  但是,投资者谋求利益的方式,涉及到投资者的行为,这就要时刻有底线思维。原因极其简单,作为人的生存,不是和他人无关的。我们的生存状态是社会人,不是荒岛上的鲁滨逊式的自然人,一个人的行为会影响到其他人和社会。作为投资者,至少应遵守作为人类交往规则的法律,应该有有别于畜生的义利之辩。考虑自己赚钱的同时,也应该考虑客户、相关利益方和社会的利益。“人至贱则无敌”是一种无底线的危险思维模式。

  时刻守法,看起来很容易,一旦监管松,做起来就不容易;明白义利,听起来也简单,一旦权钱诱惑够大,做起来就不容易。

  我建的一个微信群运转至今,已有多位群友不幸在牢狱之中了。在几乎99%以上的时间,他们是资本市场中经验丰富、智慧高超、行为得体、地位显要的投资者,但也许就是在不到1%的时间,他们没有守住底线,赚到了不应该赚到的钱。他们在那1%不到的时间也曾是胜者,但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千年以前,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孔子没有任何讨厌富贵的意思,但他说得很清楚,不义的富贵不可取。

  几十年前,金庸有部小说,叫做“连城诀”,是个悲惨的故事,其中写了落花流水四位大侠如何没有守住底线,以及众生因钱财葬送了一切。

  金钱是最好的仆人,但绝对是最坏的主人,在我见过太多傲慢的、年轻的、利欲熏心的所谓投资者之后,也就了解了,为什么华尔街受到普通美国民众那么深的厌恶,以及英国一些金融高管为什么会在国会受到那么多毫不客气的奚落。

  另外一个“无聊”的事情是,当达沃斯论坛上,巴菲特说他看好中国经济的长期前景,许多所谓投资精英对此不屑一顾,说这种判断是“然并卵”。这令人惊讶,因为它折射出,中国所谓的一些投资者,过度关注短期问题,例如一周、一月或者一个季度,几年对他们来说,如同几个世纪一样遥远,他们漠不关心。他们过度关注择时和短期超额收益,对大类资产配置毫无兴趣,对创新和公司价值毫无兴趣。

  巴菲特的判断是有意义的,如果中国的长期前景,类似于上世纪90年代初期的日本,那么中国和国际投资者可能就不需要关注和配置中国的风险资产。如果中国类似1994-1995年的日本,投资者甚至应该逃离。但中国故事显然并没有结束。

  过去关注短期、关注暴利、活在当下的投资心态,很可能与中国经济的中长期已格格不入。在新常态下,在全球量化宽松退潮和增长持续低迷的氛围下,谋求爆发式暴利的思维惯性,可能会坑害了自己的投资心态和业绩表现。

  我甚至可以这么说,一个活在当下、为迅速敛财而不择手段的群体,是没有未来和令人厌恶的。

  最后一桩事情,是人到中年之后,总是陆续会有一些好消息和坏消息,我最害怕和最不愿听闻的消息,是我的亲人、朋友、学生是否罹患疾病。想想那些曾经辉煌的投资履历和聚敛的财富、曾经和你分享的一段人生、曾经的欢笑和哭泣,都戛然而止,成为你在通讯录中永远不会再拨起的一串数字时,我往往恍然若失,觉得此生许多目标看似重要其实了无意义。

  活着并无意义,活着的唯一和全部意义,是好好地活着本身。享受阳光,享受健康,享受亲慈子孝友达的喜悦,享受短促的一生。

  作为资本市场的投资者,你本就选择了急促而焦虑的职业生涯,选择了看似明媚但处处陷阱和诱惑的危险之旅。人至贱一定不能支撑一个足够伟大的职业生涯,短视也使你的短促奔放在投资马拉松中毫无取胜之机。

  更为重要的是,世界不是由货币或股票作为唯一元素组成的,而是由你、你周遭的人、社会和自然组成,钱财最多只是佐料,不是人生主菜。同金庸《天龙八部》中的扫地僧谈及武功,曰慈悲心深厚才能化解练习高妙武功积累的戾气,可是深谙慈悲之后又逐渐不屑于沉湎在修习杀人秘笈之中。

  说教一下:获得财富更需要智慧,而不仅是知识;走过人生更需要心境,至少应当理解底线。你的一生,吃穿住行的消耗都是有限的,不要用生命去争取那些看起来是财产实际是遗产的累赘。知止知死,才可以有点品味地活着。(编辑 欧阳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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