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论坛嘉宾:
●陆磊 广东金融学院代院长
中央汇金公司第三次降低大行现金分红比例是否能让市场长舒一口气?目前银行再融资压力减弱的现状究竟是政策拐点还是形势使然?
过去数年内高悬于A股的中资银行频繁再融资问题,至今尚未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包括汇金连续降低大行分红比例以及监管层近期的一系列动作,均是值得探索的有益之举。
证券时报记者 罗克关
银行业监管新思考
证券时报记者:汇金连续三年降低大行的现金分红比例,鼓励银行更多依靠内生资本。一些人士认为,这意味着银行再融资的压力将趋于缓解,未来新增股权融资的需求将降低。我们该如何看待汇金的这一举动?这是否从侧面反映了当前资本充足率监管政策的思路转变?
连平:首先汇金的举动并不能视为监管态度,这是股东方的做法。但从实际效果来看,汇金的举动反映了当前的一些市场状况。一方面是银监会推行新资本管理办法以来,银行的资本充足率要求提高了,尽管经过业内讨论后实际实施的版本较以往有不少调整,但银行在新资本管理办法框架内会有更高的资本需求;另一方面是经历过去两年银行大规模融资后,目前市场对银行再融资比较抵触。因此,汇金降低分红比例,鼓励银行留存利润并依靠内生资本走路是必要的。
从监管思路来说,银监会对于资本充足率的监管要求其实是在提高的,这从新的资本充足率管理办法可以看出。但是综合业内的讨论,监管层目前在许多具体条款的落实方面都有所暂缓,这对于减轻银行面临的资本压力是有帮助的。
鲁政委:监管思路应该没有变化,一直都是强调审慎监管。在新的巴塞尔协议框架下,国内银行的资本补充方式会变得越来越窄,因此汇金降低分红比例虽然让银行留存的利润不多,市场对此反映非常好。
在次贷危机之后,国际银行资本监管的主要方向是大幅提高股权类资本占总资本的比例,这给不同区域的不同银行带来了不同影响。美国的商业银行信贷业务占比只有10%左右,欧洲在30%~40%;但我国的占比一直维持在80%左右,致使银行的资本消耗更厉害。虽然汇金主动降低分红比例,鼓励银行留存利润补充资本,但只要我国的融资结构没有变化,银行的资本压力就不会完全舒缓。
现在的情况是,即便资本消耗高的信贷业务占比比较高,国内银行的资本监管指标仍然在全球排名比较靠前。因此我们有必要从两个方面进行反思:首先是在社会融资体系中,银行信贷占比应如何降低;其次是在信贷占比如此之高的情况下,实施新的资本监管协议,是否有必要如此超前。
陆磊:作为几家大行的股东,汇金连续降低分红比例,意味着中国政府不希望银行连续再融资对二级市场形成压力。从监管的角度来说,监管层对于资本在吸收风险方面究竟有多大作用的确是有新的思考。巴塞尔协议的核心理念在于商业银行必须储备足够的资本以抵御遇到的各种风险,但风险是否只需要资本来对冲就足够了呢?反过来讲,就是中国的商业银行在已囤积这么多资本的情况下,是否能够完全抵御不可知风险的冲击?
在中国现有的金融体系和银行资产结构中,单一强调资本的作用很容易造成资产扩张在前,资本补充在后,资本主要成为一个事后防范风险的举措。因此,未来的监管体系必须将事前的风险防范囊括进去,比如信贷的管控等手段,将这些手段与资本充足率结合使用,才能起到有效作用。
银行规模扩张放缓
有利于降低资本消耗
证券时报记者:假如银行未来股权融资的频度降低,而更加依赖自身利润积累,那么过去数年内持续的规模扩张步伐会否因此放缓?比较合理的业务布局方向应该是什么?
连平:影响银行资产扩张速度有很多方面因素,包括推动因素和制约因素。从过去几年来看,推动因素主要是货币宽松,银行的存款增长比较快。不过,这个因素从2011年下半年已经开始弱化,银行存款的增长遇到较大困难。存款增长放缓之后,银行的信贷、债券、票据等其他业务的扩张相应也会减慢,这对银行的资本消耗来说就是好事。
但从布局来看,现有的格局未必会促进银行布局的变化,至少在短期内信贷占比较大的局面不会有变化。实际上,在过去两年时间里,不仅信贷业务在增长,银行的其他业务也在增长,且增速快过贷款业务。虽然过去两年时间里银行的非信贷业务取得较大发展,但在整体资产增速放缓的情况下,银行反而会压缩票据等资产,导致贷款在整体资产中的占比上升。
鲁政委:银行规模扩张步伐放缓的主因并不是资本来源约束,而是货币政策回归常态所致。因为货币增速回归常态,占社会融资体系最重一环的贷款增长空间自然会回落,这将降低银行的资本消耗速度。因此,我们不能说因为资本来源降低了,银行就会放慢扩张步伐。
从业务结构看,银行过去几年在中间业务方面取得较大的发展,但目前发展比较快的中间业务主要是集中在理财、手续费等方面,很大程度上还是“披着马甲”的息差业务。真正的中间业务有赖于金融市场的融合,但这也涉及金融体系基础架构的设计。
陆磊:这个问题不能光看资本约束。银行贷款在中国目前的金融体系内是M2的主要构成部分,未来两年即便M2维持14%左右的增速,银行的信贷供给仍然有比较大压力。从需求面来看,包括政府平台贷款的续贷、符合条件的中小企业贷款等对资金的需求依然比较大。因此,整体来讲银行的信贷在货币供应放缓的情况下会有一定程度的回调,但整体的步伐不会放得太慢。
资本监管加码可能性降低
证券时报记者:目前业界讨论较多的话题是,如果监管在股权融资方面不再加码,那么在新的巴塞尔协议框架下一些新资本监管工具的推出速度可能加快。这其中,最应该在商业银行实施的新资本监管工具有哪些?资本监管加码的可能性是否大大降低?
连平:短期来看,资本监管进一步加码的可能性比较低。一方面是银行的资产扩张速度已经放缓;另一方面我国在实施巴塞尔协议Ⅲ的过程中,一些监管指标已经比国外的银行更高,如拨备覆盖率。现在业内对于哪些工具可以计入资本充足率也有很多讨论,如前段时间说的超额拨备可以算作一般准备计入附属资本等,这都是可以尝试的领域。
鲁政委:在现有框架下,有很多办法可以舒缓银行的资本补充压力。首先,通过大力发展债券市场,可以替代相当部分商业银行的贷款压力。其次是推动资产证券化,让银行可以将存量资产转移到债市中,这可在很大程度上释放银行的资本压力。可用的手段包括资产证券化,也包括银行间市场推动的“中国版CDS”风险缓释合约,这些工具的风险从目前来看都是可控的,应大胆推动。再次,银行的资本结构和资本补充来源上,是否也有可以创新的地方?目前来看欧洲市场也在讨论,是否能够将可转债以及有条件的可转债纳入核心资本范畴,因为这些资本在特定条件下都要转成股本。还有包括此前业内讨论过的国内银行的超额拨备是否能够计入附属资本等,这些都是可行的办法。
但是,市场也不应该否定银行的股权融资。银行的再融资之所以让市场抵触,是因为体量比较大,公开发行容易对资金面形成影响。但非公开发行和配股融资,并不直接影响二级市场资金面,冲击相对是比较小的。
陆磊:相比如何推出新的资本工具,目前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商业银行表内和表外业务如何界定的问题。比如近年来涌现的理财等银行业务,按照巴塞尔协议框架,这些并不应该占用银行资本,但事实是这些业务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银行信贷的替代品。所以如何尽快厘定银行表内和表外业务的分水岭,是当前比较迫切的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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