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兄走好(2)

　　草根出身的他的对手在哪

　　7月4日白文正被发现命丧澎湖列岛。白文正的左小臂是义肢，巧的是，发现白文正遗体的庄姓渔民也没有左小臂；庄姓渔民16岁就出来讨生活，而白文正也是苦出身，也是16岁出来讨生活。发现遗体后，庄姓渔民靠单手和脆弱的鱼线把白文正拖回岸，这一切只能说是冥冥之中的巧合吧！

　　白文正16岁那年丧父，母亲的微薄薪水抚养着7个孩子，白文正在7个小孩中排行老大。他从小就立誓要赚大钱，让母亲和兄弟姐妹过上好日子。他的左小臂是怎么被切断的，已经不可考，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其背后都肯定有一段苦难的历史。

　　身为长男的白文正当过送报生，做过川菜大厨，当过国泰信托的销售员。他在台北商业专科学校毕业后，正赶上台湾股市大牛市，他把握住了机会，25岁就赚到人生第一个100万元。30岁不到，赚到人生第一个5千万元。当他达到了这个身价之后，又赶上了台湾金融业的开放，私人资本可以注册证券公司，白文正又与朋友一起创立了宝来证券。在台湾，白文正可以说是一个没有任何官场背景、没有家族背景，惟一一个靠自己努力白手起家的金融家，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保持着不懈的斗志和开朗的心态。

　　8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一再强调自己的公司在台湾还是一家小公司。台湾的券商几乎全部是私人老板开的，我2005年到台湾考察时去过另外一家券商，走进办公大楼，到处都挂着老板收藏的名画和古董，郑板桥的、唐伯虎的、张大千的、刘海粟的……应有尽有，这个老板收藏的名画将近1万幅，随便拿一幅到“苏富比”，都能换百万大洋。与这些要么是贵族世家的金融寡头，要么是官僚资本家相比，白文正的地位则卑微得多，即便在这几年中宝来跻身于台湾券商排名的前三名，白文正一举成为台湾地区“新金融商品教父”，在台湾业内还是被当作“暴发户”看待。上海一位与白文正也有交往的财经评论家跟我说，白文正的悲剧在于从贫穷到富豪的时间太短，台湾这个地方庙小和尚大，水很深，草根出身的白文正实际上搞不清他的对手在哪儿。

　　怎么就冲不过这一关

　　白文正10年前就看好大陆市场，看好两岸关系。在台湾的券商中，宝来是最早介入大陆市场的。在白文正看来，“大陆资本市场是个成长期的市场。2000年前，是个学习的市场，2000年后，市场有很多改变，包括对券商的整治，股改对法人股的地位重新认定，这符合国际标准。”“大陆市场现在是个很不错的市场，开始进入一个成长期。而超过1000万人民币资产的人在大陆数目有300万之多，这样一个市场自然对很多金融产品有浓厚的兴趣。白文正认为，两岸互相帮忙，互相支持，彼此共荣显得特别重要，宝来未来的发展还是华人的市场，中文的市场。”

　　我至今收藏着当时宝来证券在上海开设办事处的一个小纪念品，一个制作精致的琉璃小狮子，在底座上刻着“应经理健中惠存”，时间是2001年，那时的宝来还没有搞大，但已开始在上海布局了。我2004年去台湾，那时的宝来在金融新产品开发上独占台湾市场的鳌头，网络交易在全台湾证券业中排名第一，其业务收入跻身于台湾的前三名，宝来致力于全球华人的金融服务，打出大中华的经营理念，其经营触角遍及了全世界。那年见到的白文正，比几年前精神矍铄多了，一看就知道，被尊称为“白董事长文正”的人已经发达了。

　　2004年考察台湾证券市场后，我写过一篇文章《台湾行》，文中写道：“值得一提的是，台湾的券商股东都是私人老板，老板管企业，花的是自己的钱。白文正花巨资投入网络建设和金融衍生产品的开发，对他个人而言是一个最大的博弈，决策是他自己做的，钱是花自己的，一旦失败，风险也是他一个人的，如今搏成功了，这满面风光的福分就应该是他的，天经地义。”四年过去了，造化弄人、人生无常，已经在网络交易和金融衍生产品开发中博弈大获成功的白文正却陷入了另一场残酷的博弈，并出乎意料以悲剧谢幕。

　　白文正的一生，用一位宝来老臣的话来评价：以前事业再困难，他都会勇往直前，但怎么就冲不过这一关呢？原因就是他事业成功后太在意外界评价，事业攀到高峰反而害了他。白文正创业以来一路顺利，几乎没有失败过，即使宝来集团筹组金控受挫，在他看来也只是小事。他反手卖出中央产险、侨银大赚一票，在国际界还获得最佳并购企业的美名；然而事业顺利，却无法抵挡情绪崩溃带来的全面摧毁。白文正做任何事都要求“漂漂亮亮”，不仅自己的衣着要整整齐齐，集团任何事务对外曝光，他也都希望维持正面形象，不容有任何污点。今年5月台湾“检调机关”大举搜查白文正家里和办公室，他曾不断对下属透露，那种被搜查的感觉非常不被尊重，极端不舒服。事后他曾对属下说，“如果我在年初死去，应该是最漂亮的时间点。”那段时间，刚好是白文正高价卖出中央产险，又将侨银卖给花旗后，美国恰巧传出次级房贷风暴，白文正不但毫发未伤，还趁花旗银行与美国景气爆出危机前，卖到市场公认的“漂亮”价格。

　　5月宝来投信内线交易案爆发后，白文正虽然马上从国外回台坐镇，但幕僚都发现“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白文正陆续整理、关掉与证券不相干的投资事务，甚至也安排家人离开董事会。白文正花了一个月，在6月底把他最喜爱的意大利餐厅结束营业；甚至连珍藏的珠宝、有纪念意义的小东西都交代人处理，这阵子他经常用“交代后事”的口吻叮咛下属。

　　7月3日晚，从苦难中走入辉煌的白文正，纵身一跃，跳入大海，了却俗世所有烦恼。写到这儿，笔者只能无奈地写道：文正兄，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