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王传晓

　　6月3日上午9点半，一手制造2008年A股每股最大亏损上市公司*ST宏盛(600817.SH)原董事长龙长生出庭受审。此案事发历时一年有余，如今棋到中局却又悬念叠生。

　　2009年4 月21 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对龙长生以及*ST宏盛、*ST宏盛实际控制的宏普国际发展(上海)有限公司(下称宏普国际)和安曼电子(上海)有限公司(下称安曼电子)提起公诉。原定5月15日的开庭日期也因故延期至6月3日。

　　随着审判长一声“传被告人龙长生到庭”，已经在公众视野中消失了一年有余的*ST宏盛原董事长龙长生出现在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庭之上。

　　当日，被告方组织了庞大的律师团对此应诉。而众多媒体和投资者，也坐满了旁听席。庭上龙长生语气低沉但神情镇定，只是被问到护照号时，略有迟疑。

　　龙担任*ST宏盛董事长达10年之久，在其手下，发展出“供应链管理”这一新的出口贸易业务模式。*ST宏盛的主营业务收入，也从1999年的不到1亿元一跃到2007年年报中的51亿元。

　　但此后龙长生苦心经营的贸易链条出现断裂，其在美国的主要经销商INT 申请了破产，另一家经销商IRC 则中断了与该公司的联系，并遗留下高达9.6亿美元的境外应收账款。龙本人也以涉嫌逃汇、虚假出资、抽逃出资罪，被上海市公安局执行逮捕。

　　随着2008年年报的发布，*ST宏盛每股亏损高达21.86元，从而将A股最烂上市公司的名号背负其上。

　　“供应链管理” 逃汇

　　“我们这次全部做的是无罪辩护。”6月3日中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七法庭休庭之后，龙长生案的辩护律师顾永忠向记者表示。顾是中国政法大学博士生导师，亦是龙长生的主要辩护律师。

　　在是日开庭的审判中，龙长生对检察机关指控的两项罪名——虚假出资、抽逃出资以及逃汇——不予承认。而在其本人全程操控下以信用证为依托的“供应链管理”这一商业模式成为控辩双方的焦点。

　　其本人也承认的一个事实是，在*ST宏盛的这一贸易链条首尾两端，无论是香港的长龙国际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龙国际”)，还是远在美国的经销商国际诺盛科技(International Norcent Technology，下称INT)及国际瑞耐思公司(International Reliance Corporation，下称IRC)，龙长生本人都有着超强的控制力，虽然在股权关系上龙长生及其家族在两家公司并无直接安排。

　　检察机关认为，正是在这几家公司的掩护之下，龙长生控制的*ST宏盛，以及宏普国际、安曼电子对长龙国际提供的407单虚假提单进行承兑，从而造成对外付汇4.85亿美元，构成逃汇罪。

　　根据检方陈述，从2003年7月到2007年9月，龙长生指使长龙国际向宏普国际以及安曼电子提供407单虚假提单，而宏普国际、安曼电子向上海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以及中信银行开立进口信用证，对其予以承兑，从而造成4.85亿美元的对外汇付。这些订单涉及的产品，大部分是由香港直接发往美国，并没有经过上海。

　　龙长生及其辩护律师，则认为*ST宏盛及其控股公司是“以进口信用证的方式支持转口贸易”，且涉案两家公司位于外高桥保税区，“转口贸易不存在逃汇”。

　　贸易链条疑团

　　另一方面，为*ST宏盛带来营业收入大跃进的“供应链管理”，更像是龙本人及其家族自编自演的一出话剧。

　　这一供应链的核心即是*ST宏盛，其首尾两端分别是长龙国际和INT、IRC。其中长龙国际向*ST宏盛提供产品，INT、IRC则负责产品在美国的销售，根据龙长生陈述，其客户包括沃尔玛、百思买等零售巨头。

　　龙长生本人亦承认，长龙国际原系其本人控制的公司，2003年以1500万港币的价格卖给一名台湾商人，随后长龙国际成为*ST宏盛在香港的贸易平台，负责组织货源。

　　龙本人还承认其对长龙国际有很强的控制力，包括采购的产品、价格、规格等其全权掌控，但否认其本人对该公司有股权控制。

　　但颇为蹊跷的是，长龙国际2004年的主营业务收入高达39亿港币，净利润超过1亿港币，却被龙长生在一年之前仅以1500万港币转让。

　　此外，处于这一供应链条另一端的INT、IRC，亦与龙氏家族关联密切。

　　根据检方提供的信息，INT、IRC，同属一家名为Norcent Holding(以下简称“诺盛控股”)的公司，龙长生的妹妹龙长虹以及母亲鞠淑芝在该公司分别拥有50%的股权。

　　法庭之上，龙长生及其辩护人反复强调的一点，即是其407单虚假提单涉及的产品大部分是真实贸易，只是产品由香港直接运往美国，并没有经上海转口。“主要是由于海关多次检查，如果货物来上海，将很难按时履行合同。”

　　另一方面，国内的信用证的开证行所需时间较长，也令其不得不违规选择直运美国，从而制造转口上海的虚假提单。

　　但审判长在向龙长生提问时，却提及发生在2005年的一起查获伪劣产品的案件，而该批次产品，正是由*ST宏盛旗下公司发往美国。在这些产品中，包括大量掺杂木片的芯片以及以16M冒充1G的U盘等。

　　这随即引出疑问，*ST宏盛发往美国的，究竟是否为真实产品？

　　龙长生辩称，此批次产品系供应商提供的样品及半成品，“是不小心发错的，此后价值7000万美元的产品，海关全检都没有问题。”

　　另一个可疑之处，则是2004、2005年起，*ST宏盛主要的出口产品芯片等价格单边大幅下降，但*ST宏盛的出口产品价格“却一直稳定在高价位”。龙本人声称，这主要是因为与经销商签订的订单锁定合约价格所致。但*ST宏盛面对沃尔玛、百思买等零售巨头，其议价能力颇令人怀疑。

　　资本原罪

　　随着调查的深入，龙长生及其家族重组*ST宏盛时的资本原罪也浮出水面。

　　1998年9月，龙长生及其家族为收购*ST宏盛的前身——上海良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决定成立力捷投资。龙长生的母亲鞠淑芝、妹妹龙长虹分别持有力捷公司25%的股份。

　　公开资料显示，力捷投资持有上海宏普实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宏普实业)48.93%的股权，宏普实业系*ST宏盛大股东，持有上市公司31.65%的股权。

　　检方认为，在力捷公司注册时，龙长生以个人名义借款5000万元，采取重复入账的方法取得注册资本1亿元的工商登记。公司成立后随即抽走1500万元。这即构成了虚假出资和抽逃出资的罪名。

　　至于剩余的3500万元，其中3000万元用于重组上市公司，500万元用于归还银行贷款及利息。

　　对此龙长生并未否认，只是辩称因年代久远，不记得5000万借款的来源。

　　在*ST宏盛事发之前，2008年2月13日和14日，宏普实业通过二级市场减持*ST宏盛1045万股，套现约1亿元。

　　此前，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下称中信保)因为为*ST宏盛提供信用证担保也深陷其中，虚假提单开立的信用证中有104份未能到期偿付，涉及金额1.15亿美元，由中信保代为垫付。

　　随后，中信保将宏普实业告上法庭，上海市黄浦区法院在受理了此案后将宏普实业持有ST宏盛31.65%的股权冻结。

　　对此，龙长生则表示，*ST宏盛已经与中信保签订和解协议，将其持有的1.4亿股光大银行股权转让给中信保，“这已经可以完全覆盖中信保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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