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财一周报记者/林奇

　　沪深A股全部1608家上市公司披露了2008年的年度财报，*ST宏盛(600817)(以下简称宏盛科技)以每股收益为-21.86元；每股净资产为-21.18元；每股未分配利润为-22.42元，成为A股历史上最烂上市公司。

　　如果说这出丑剧的导演是已经被捕的龙长生，其母前农业部干部鞠淑芝，则更像是幕后总导演。而有消息人士称，龙长生正是国民党前高级将领“云南王”龙云子孙。

　　龙长生是如何自买自卖掏空上市公司？如何逃汇？如何违规重组良华实业？宏盛科技是否能成为掀翻龙氏家族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违规收购良华实业国有股

　　龙长生的第一宗罪是涉嫌虚假出资与抽逃出资。有关人士表示这与良华实业重组有关。

　　1994年1月28日，国有控股企业—上海良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良华实业”)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上市初总股本仅为6269万股。该公司以粮油、仓储为主业，是上海粮食系统下属的唯一上市公司。1994—1995年，上市后的良华实业连续两年微利；1997——1998年又连续两年亏损(追溯调整后)。1998年9月4日，年满60周岁的龙长生母亲、时任农业部干部鞠淑芝出资1.5亿元，创立了上海宏普实业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宏普实业”)，鞠淑芝担任董事长。身为国家公务员，鞠淑芝在10年前掏出1.5亿元，很多人对其资金来源提出质疑。

　　宏普实业成立两个月后，立即介入重组良华实业，1998年12月29日，宏普实业受让了上海市粮油贸易公司(以下简称粮油公司)所持有的2459.43万股良华实业股份，占总股本的29.8%，宏普实业成为良华实业的第一大股东。然而，在这次重组过程中，宏普实业的出资金额始终没有对外透露。有市场人士怀疑鞠淑芝重组良友实业涉嫌贱买国资。宏盛科技1998年的工商年检资料中一份股东出资情况表显示，宏普实业实缴出资额为2459万元，也就是说，宏普实业相当于以每股1元的价格收购了粮油公司手里的2459.43万股。而事实上，鞠淑芝以每股1元的价格收购国有法人股已经违规。

　　一份当年财政部发给上海市国有资产管理办公室的财政字[1998]83号“关于转让上海良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部分国有股股权有关问题的批复”文件显示，“每股转让价格应以该股票的每股净资产值、投资收益率等因素合理确定，但不得低于每股净资产值”。而良华实业1998年的年度审计财务报告显示，净资产总值为1.37亿元，总股本为8251.79万股，每股净资产显然在1元以上。鞠淑芝的收购价已经违反了财政部“关于转让上海良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部分国有股股权有关问题的批复”。

　　重组良友实业后，1999年初，龙长生正式入主良华实业担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鞠淑芝及其女儿龙长虹也同时成为公司董事。从此，龙氏家族开始成为宏盛科技的实际控制人。

　　由于龙长生涉嫌虚假出资和抽逃出资，是不是意味着这笔钱只是走了一下账就被抽走？龙长生案的审判结果将给出答案。

　　“这么烂的企业还多年获工商免检”

　　理财一周报记者在上海市工商局查询宏盛科技原始档案时发现，宏盛科技有多个年份都是工商免检企业，没有任何档案资料可查。随行律师也十分惊讶，“居然连工商年检都能免掉好几年到底是什么背景？何况还是这么烂的公司！”

　　龙氏家族入主良华实业后，将公司主营由粮油产业快速转向当时最热门的IT产业，1999年IT产业的贸易收入占整个主营收入比例为61%。为了进一步向高科技“题材”靠拢，自2000年7 月7日起，公司名称由“上海良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变更为“上海宏盛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宏盛科技。龙长生，开始逐步转向玩概念。

　　截至1999年底，良华实业职工总人数为156人。而到了2008年底，宏盛科技职工总人数仅为48人。宏盛科技的办公地点位于上海浦东新区商城路618号良友大厦15楼。5月5日，理财一周报对宏盛科技进行探访发现，其大门大开，没有任何门卫和前台人员，仅有10余人在办公室，多数办公室都房门紧闭。一位工作人员将记者带到证券代表的办公室，该证券代表说“就是一句话，拒绝接受任何采访，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证券代表面前的3张桌子上杂乱地堆满了厚厚的材料，对于记者重组情况的提问，该证券代表一概拒绝回答。

　　空手套走5000万资产？

　　1998年的违规收购国有股，让龙氏家族尝到了甜头。此后，龙氏家族继续玩弄空手套白狼的游戏。

　　2000年，宏盛科技与宏普国际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宏普国际)签订资产置换协议书，以良友大厦中的7045.45平方米与宏普国际拥有的宏普国际发展(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宏普国际发展)70%的股权进行置换。这一良友大厦固定资产当时账面价值为4982.27万元。

　　而不管是宏普国际还是宏普国际发展，都是典型的皮包公司，记者无法查到这两家公司有任何业务。根据当时宏普国际发展的资产评估报告，其固定资产仅为4.18万元，在建工程账面价值2.80万元，设备账面价值1.38万元。而其账面流动资产却超过2亿元，很可能为了评估临时转来现金。宏普国际发展由美国长龙集团有限公司出资组建，于1997年11月批准成立，注册资本为1000万美元，后来美国长龙集团有限公司将其持有的股权100% 转让给英属维尔京群岛HAUGHTON PEAK HOLDINGS LIMITED。公开资料显示，鞠淑芝是美国长龙集团的执行董事，这家公司也只是鞠淑芝资本运作的一个平台而已，而英属维尔京群岛HAUGHTON PEAK HOLDINGS LIMITED的实际控制人也是鞠淑芝。由此可见，这一次空手套白狼的资本运作，也是鞠淑芝一手掌控。

　　2001年，龙氏家族继续收购国有股。

　　2001年6月20日，宏盛科技发布公告称：上海市粮食储运公司、上海面粉有限公司、上海海鸥酿造有限公司、上海市饲料公司同时将它们各自持有的本公司发起法人股(性质属国有法人股)共计1277.871万股转让给宏普实业，至此，宏普实业持有宏盛科技股份由29.8%提高至45.29%。

　　自买自卖“掏空”宏盛科技

　　2009年4月22日，ST宏盛公告称，4月21日收到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沪检一分刑诉[2008]270号】《起诉书》及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09)沪一中刑初字第100号】《传票》，并公布了被告人为宏盛科技、子公司宏普国际和安曼电子以及宏盛科技的董事长龙长生。案由：(1)虚假出资，抽逃出资。起诉被告人龙长生虚假出资，抽逃出资，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59条之规定；(2)逃汇。起诉被告人龙长生、本公司及控股子公司宏普国际、安曼电子逃汇4.851265亿美元，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190条之规定。由此可见，起诉罪名和当初逮捕罪名一致。

　　银监会相关人士表示，所谓涉嫌逃汇，系指龙长生将公司货款和抽逃税款非法转至境外。

　　宏盛科技的实际控制人为宏普实业，而宏普实业的实际控制人正是鞠淑芝和龙长虹，分别是龙长生的母亲和妹妹，两人均拥有美国长期居留权，并长期生活在美国。

　　本案件中的“逃汇”，实际上是通过在美国注册关联公司，以进出口业务为掩护，将境内的资金向外转移。宏盛科技在美的两个经销商为国际诺盛科技(International Norcent Technology，下称INT)以及国际瑞耐思公司(International Reliance Corporation，下称IRC)。尽管宏盛科技多次公告彼此并无关联，但后两家公司董事长均为龙长生的妹妹龙长虹，龙母鞠淑芝则在这两家公司的母公司诺盛有限公司(Norcent Holding，下称诺盛)中担任董事，并拥有诺盛50%的股份。

　　武汉科技大学金融研究所教授董登新表示，本案关键看点是：其间当事人是否存在暗自将货款和抽逃的部分税款转到个人小金库，再私自转移到国外。

　　宏盛科技在对2005年年报的补充报告中曾披露最主要经销商即为IRC，占宏盛科技年总销量的五分之四。但是，IRC在hoovers.com网站上对外公布的2007年营业收入仅为350万美元，另一家经销商INT的年销售额超过2000万美元。

　　根据宏盛科技财报，宏盛2006年销售收入60.42亿元，2007年半年销售收入为27.12亿元。显然，即使将宏盛两家主要经销商IRC和INT的销量合起来，也不过1.6亿元，只有宏盛科技年销售收入的1/37，甚至也远远少于2007年中报公布的高达30亿元的应收账款额。

　　宏盛科技公布的销售收入与经销商公布的收入之间，为何存在如此惊人的鸿沟？据《财经》报道，有两种可能。

　　其一，宏盛科技的产品在美国的销量并没有宣称的那么大，有为获取贷款和在股市融资而伪造业绩之嫌。

　　其二，宏盛在美国操纵经销商故意隐瞒销售收入，目的是逃汇、逃税和抽逃货款。

　　实际上，由于宏盛科技与其主要经销商实为一家，操纵极为方便，在业内人士看来，两种情况均有可能发生，甚至同时发生。

　　这个建立在“自买自卖”之上的出口信贷链条带来了一个严重后果，即宏盛科技对美国经销商的出货越多(通常表现为应收账款)，其从中信保-中信银行获得的信用额度就越高。而这一数字，几乎可由龙长生家族随意操控。

　　2006年底，宏盛科技境外应收账款高达1.74亿美元，折合人民币13.59亿元，占公司资产总额的37.28%。对此，注册会计师出具了“保留意见”的说明。多年来，宏盛科技的年报很难通过注册会计师的审计，常常遭遇“非标”或者“保留意见”的说明。一位资深会计人士表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则说明该公司存在财务造假，这是业内公开的秘密。”

　　2007年，龙氏家族开始套现，宏普实业减持宏盛科技50万股，截至当年年底持股降至5119.3782万股，持股比例微降至39.77%。同年，龙盛科技无法维持靓丽财报，突然巨亏，每股收益-1.63元，每股净资产从上年度末的2.34元猛降为0.72元，每股未分配利润为-0.564元，账面累计亏损1.72亿元。2008年年报的离奇巨亏，更是多年烂账的集中体现。

　　2008年2月4日，宏盛科技董事长兼总经理龙长生因涉嫌合同诈骗被上海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在2008年2月13日至2月14日期间，宏普实业抛售宏盛科技股票1045.2万股，占公司总股本的8.12%，套现总额约为1.24亿元。

　　2008年3月12日，龙长生因涉嫌逃汇、虚假出资、抽逃出资罪，被上海市公安局执行逮捕。事件发生后，宏盛科技曾向公安部门提出“取保候审”申请，希望龙长生能有机会参与公司事务决策，但没有获得批准。

　　至此，宏盛科技仅剩一具残骸。

　　龙长生是龙云嫡孙？

　　龙长生台前唱戏，龙母鞠淑芝幕后“垂帘听政”。

　　据知情人士透露，龙长生正是“云南王”龙云嫡孙。还有人在股吧里留言，“据2003年龙长生本人在酒桌上自称是前国民党高级将领龙云的嫡孙”。

　　龙云是云南昭通人，著名滇军将领，抗战期间任云南省政府主席，主政云南十七年，被称为“云南王”。

　　根据公开资料，鞠淑芝1938年出生，现任上海宏普实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上海宏盛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第四届董事会董事，历任农业部干部、北京市东城区教育局干部、济南中银实业有限公司董事。

　　而理财一周报记者始终无法查到鞠淑芝在农业部担任的具体职位。

　　2008年8月7日，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以下简称中信保)原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唐若昕因涉嫌受贿犯罪被检察机关刑事拘留，2008年8月21日，被依法逮捕。据媒体报道，唐若昕正是受到宏盛科技曝出的巨额贷款逾期案牵连。宏盛科技控股子公司曾有一笔1.2亿美元的信用证贷款逾期未偿，而这笔贷款业务的出口担保方正是中信保。作为担保方，中信保代宏盛科技向银行偿还了达2.45亿余美元的逾期贷款。由此可见，同在北京任高官的鞠淑芝和唐若昕关系非同寻常。2008年12月2日，经保监会纪委、监察局研究，并报保监会和办公会批准，决定给予唐若昕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

　　除了唐若昕，宏盛科技一案还将多位高官拉下马。

　　ST宏盛控股子公司安曼电子(上海)有限公司2005年对中信银行上海西藏路支行一笔1.2亿美元(约合人民币8亿元)信用证贷款逾期未还，2006年，由于1.2亿美元的贷款难以收回，中信银行上海分行的国际业务部、信审部、法律部等部门开始自查，追讨宏盛科技的资金。随后，出口担保方中信保向警方报案。当年批准放贷的两名行长——中信银行上海分行行长谭晓风已被撤职，西藏路支行行长叶建宏也在2007年5月被正式逮捕。中信银行上海分行信用审查部总经理徐鸣、资本市场部总经理唐英爽二人也于2007年谭、叶两人案发后辞职。2008年2月，中信银行上海分行副行长杨以勤辞职。

　　2009年5月15日上午，宏盛科技一案将在上海市虹桥路1200号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七法庭开庭审理。

　　具有美国长期居留权的鞠淑芝早早想好了后路，和其女儿龙长虹长期生活在美国，已经不在国内出现，遇到股东大会需要表决的场合，鞠淑芝一律委托龙长生以及亲信代为表决，估计庭审时鞠淑芝也不会出现。

　　由于以上涉嫌犯罪的资本运作都不是龙长生一个人完成的，龙母鞠淑芝在其多个关键公司任法定代表人、董事、董事长等职务，看起来更像是幕后指挥。如果龙长生被判有罪，可以说是鞠淑芝一手造成的，同时鞠淑芝也难逃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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