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所向何处去

　　在一家跨大西洋的交易所成立在望之际，纽约股票交易所(NYSE)把目光投向了亚洲

　　本刊记者 叶伟强 徐可/文

　　11月29日，约翰赛恩(John Thain)开始了他就任纽约股票交易所(New York Stock Exchange，下称纽交所)首席执行官三年来的第三次中国之行。纽交所与中国金融市场的联系已经越来越紧密了。

　　这也是《财经》记者对赛恩的第三度专访。与去年此时相比，51岁的赛恩两鬓已见斑白，多了几分沧桑。

　　纽交所早已从其上任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格拉索的巨额薪酬丑闻中恢复元气。但在全球交易所竞争日趋激烈的形势下，纽交所要始终保持其领先者的地位，面临的挑战并没有稍减。尤其是纽交所已经变成公众公司，股东利益的最大化，自然而然成为其重要目标。

　　赛恩此行中，与有意在纽交所上市的中国企业的高管举行了会晤，这些企业主要是乳制品厂商、药业和手机生产商。赛恩告诉《财经》记者，其中一些公司，是由曾在纽交所成功上市的无锡尚德所介绍的。

　　但赛恩的目的显然并不止此。业内专家分析，相比于常规性的拜访潜在客户，纽交所的全球战略，才是赛恩日程的重中之重。

　　纽交所全球攻略

　　最近一两年来，纽交所发生了极大变化，一共经历了三个重要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变成上市公司，其会员成为股东；第二个阶段是产品多元化，除了股票，纽交所一直试图拥有更多的产品，比如期权、期货等金融衍生产品和场外交易的股票；第三个阶段是合并，“这是全球化的一种形式。”赛恩告诉记者。

　　全球氛围内的交易所合并已经成为一种潮流。交易所合并的原因在于希望增强竞争力：不同的交易所合并之后，可以拥有更多的产品，可以在全球更多的时区都可以进行交易；可以通过使用一套交易系统而降低成本。

　　“这是一个完美的结合——多元化、全球化和降低成本。”赛恩说。

　　今年3月，纽交所与“群岛”电子交易系统(Archipelago Exchange)合并，一举完成了公众化和多元化。纽交所不但从会员控制的非营利机构变为营利的公众公司，而且创造了一个新的品牌——NYSE Archa。一些规模较小、尚不够资格在传统的纽交所挂牌上市的小公司可以在这里上市。

　　纽交所和EuroNext的合并，是其全球战略的下一步。今年5月22日，纽交所出价102亿美元，成功收购EuroNext。EuroNext横跨欧洲多国，在法国的巴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比利时的布鲁塞尔和葡萄牙的里斯本都设有证券交易所，另外还拥有总部设在伦敦的Euronext.Liffe衍生产品交易所。

　　“Euronext的期权交易业务可以与纽交所的期权交易业务很好地配合。”赛恩称，“这对双方都有利，我们可以为客户提供更大的流动性，可以在全球更多的不同时区交易，并节约大量成本。”仅仅合并两个交易平台本身，即可节约2.5亿美元之巨。

　　12月19日、20日两天，EuroNext与纽交所的股东将分别开会表决合并案。一旦顺利通过，该交易将于2007年一季度完成。合并后的公司将被称为NYSE EuroNext，成为第一个跨大西洋的交易所。

　　NYSE EuroNext并非赛恩全球化战略的终极目标。原香港证监会主席沈联涛对《财经》记者分析，纽交所拓展网络价值的脚步不会就此停步，其目标已经扩展到了亚洲。沈联涛判断，纽交所和东京、香港、新加坡的交易所都有接触，其中与新加坡交易所合并的可能性最大，香港和日本则相对较小。

　　赛恩此次行程中，并没有掩饰其亚洲雄心。他明确指出，交易所全球化的浪潮将波及亚洲。当纽交所与EuroNext宣布合并的时候，东京证券交易所CEO如是说：东京交易所将是顺理成章的下一个目标。 “这个说法很对，美元、欧元、日元的结合可以真正打造出一个全球性的交易所。”赛恩说。

　　他进一步透露，纽交所很重视中国和印度。“我们与上海交易所有合作备忘录，正在探讨一些加强合作的机会，相信未来会有很多合作机会。”

　　在上海的一次公开演讲上，赛恩强调：“交易所全球化不一定是通过兼并或者收购的形式得以实现，有可能是互相控股或者是以达成某种合作协议的形式。”

　　如何监管交易所

　　在赛恩看来，交易所如同其他金融机构一样，经过一番兼并浪潮之后，最终将会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型的全球性、多产品的交易所，可以使用所有主要国际货币，在世界上大多数时区交易。同时，许多国家还会有一些小型本地交易所服务于当地市场，但那些希望参与全球市场的参与者，则利用全球市场。

　　在纽交所高歌猛进之际，其主要对手纳斯达克也不甘落后。在24亿英镑出价被伦敦股票交易所董事会拒绝后，纳斯达克转而从其股东处展开收购行动。2006年以来，纳斯达克向伦敦交易所第一大股东Threadneedle资产管理公司购买了3809万股，最终将持股比例提升至28.75%，显然是志在必得。

　　对于赛恩向亚洲市场的扩张，可以预期，纳斯达克也不会坐视。

　　任何时候的公司合并，都需要对不同的风格和文化进行整合，交易所亦复如是。与其他公司的合并不同的是，交易所的合并必然面临监管方面的协调。纽交所的解决方案是，精心设计公司结构，以使各组成部分保持原来当地的监管和权限。

　　NYSE Euronext将下辖两个主要的分支机构，其一为美国分公司，即现在的NYSE集团，旗下的美国交易所将继续由美国证监会监管；另一个为欧洲分公司，旗下有四个不同的股票市场和一个期货市场，分处法国、荷兰、比利时、葡萄牙和英国五个欧洲国家。每一个市场都将由本地监管者负责监管，六家监管者之间签署谅解备忘录，同意彼此尊重、理解各方的市场权限，并分享市场信息。

　　全球化的趋势是否会降低监管的要求？赛恩对此给予否定回答。他无意改变纽交所的上市标准。“我们有世界上最高的上市标准，这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企业愿意到纽交所上市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想向投资者表明，他们符合上市的高标准——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是其中一部分。”

　　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是纽交所无法回避的问题。一种流行的看法认为，由于纽交所执行严格的上市标准，许多试图上市的公司对其望而生畏，极大地影响了纽交所的竞争力。纽交所合并战略的目的之一，也正是在于积极拓展其上市平台。

　　此外，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主要是404条款关于上市公司内控的部分——也将进行修改。“问题不在法律原则上，而是在执行方法上，这导致审计师、管理层和其他内控部门太多的重复劳动。”赛恩透露，30天以内，美国证监会将出台关于404条款如何执行的一套新的指引。“所有这些指引，将降低成本，以及其他额外负担。”

　　为了简化监管，纽交所的监管部门和美国证券商协会的监管部门刚刚进行合并。此前，作为纽交所和美国证券业从业者协会的成员公司，经纪商们分别面临两套差别不大的监管体系。

　　“这是重复的，导致了不必要的成本。”合并之后，经纪商受一个监管者在一套体系下的监管，这将使得市场更为有效，并节约成本，“但不会降低对投资者的保护程度。”赛恩说。

　　“寡头不会出现”

　　在交易所全球化浪潮之前，人们不免担忧：交易所的合并导致交易所的数目越来越少，甚至形成寡头垄断的局面，反而导致交易费用上升。

　　赛恩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竞争将迫使交易所设法降低交易费用；而且，创建新的交易所并不难，如果一个交易所的成本太高，人们就会创建新的交易所，或者在其他地方交易。“我不认为有寡头的风险。”赛恩说。

　　事实上，在美国和欧洲，对于交易费用，一直有持续的向下压力。近来，花旗、瑞士信贷、德意志银行、高盛、美林、摩根士丹利和瑞银等七家投资银行宣称，他们将建立一个新的交易平台。在出身投资银行家的赛恩看来，七家投资银行此举是为了降低交易费用的施压行动。“我相信这很有可能变成现实。”

　　有观点认为，七家投行此举是试图进入交易所的商业领域，同时，交易所也会向投行业务进军。今年年中，毕博咨询一份报告即认为，未来的投行和交易所的界限会越来越模糊。

　　赛恩对此并不认同，“我认为这永远不会发生。”他认为，投行进入交易所的领域并非利用其资本的好方法。投行从事交易所的业务，意味着投行把交易内部化，这会使得顾客的利益不能得到最大化的实现。“如果你不把他们带到市场中去，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是否得到更好的价格。”

　　“交易所也不会变成投行，它就是买卖双方结合的地方。”赛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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