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久霖：七年之痒成王败寇(上)

　　7年前，他来到新加坡，把一家休眠公司盘活成海外中国企业的“领头羊”，被誉为“打工皇帝”；如今由于在石油投机交易中巨亏5.5亿美元并涉嫌内线交易，他面临可能被判7年有期徒刑的境地

　　殷翎

　　7年前的7月，正是亚洲金融风暴骤起之时，陈久霖带着49.2万新元来到新加坡，就任中国航油(新加坡)公司经理。这家既无办公室，也无资金，更无专业人员的“三无公司”从1993年成立以来一直亏损，在1995年成为中航油集团的海外全资子公司后，长期处于休眠状态，陈久霖接手时除了10.8万新元的负债外，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的困境对在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出生于湖北浠水县农村的陈久霖来说，早已见惯。少时的困苦磨练了他坚毅的品质。据其父回忆，陈久霖下地干活时，总要带着英语课本背单词。夏天，他一边在油灯下看书，一边把脚泡在凉水里以躲避蚊虫。他的理想是长大后能够到国务院去工作。

　　为了实现理想，1981年，陈久霖辞去了父亲千辛万苦替他谋得的在农村信用社里的工作，全力以赴准备高考。据他的朋友说，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将身负大任。1982年，他如愿以偿考上北京大学东方学系，1987年毕业后先任职于一家航空公司，后来加入中航油集团。

　　据知情人透露，当时申请去新加坡的人很多，陈久霖之所以入选，是因为“公司高层看中了他有股执着的闯劲”。

　　领导也很快就再一次见识到了陈久霖的执着：为了一穷二白的新加坡公司能获得集团进口航油的采购权实现业务转型，他拿着公司转型方案逐一拜会各位领导。据说为了说服其中一位领导，他冒着风雪一直等候到深夜。经过艰苦的谈判，集团答应新加坡公司可以参与集团对外的进口油投标，这成为公司转机的开始。

　　政策“松口”了，资金却依然紧张。没有一家国际石油供应商愿意给这家还清债务后只剩38.4万新元的小公司“放账”(买方先提货后付款)，而陈久霖起码需要600万美元才可能做上一船油的生意，他只有在银行融资上想办法。1998年，法国BNP银行被陈久霖的执着打动，试探性地给予他1000万美元的融资额度。藉此，陈久霖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并盈利30万美元。他对这笔融资进行广泛宣传，争取到更多客户的放账；再利用放账去银行融资……，如是，他接连赢得了多家客户的放账和银行的融资，为中航油闯开了一条生路，而陈久霖也在其中体会到资本运营的巨大魔力。

　　2001年，陈久霖打算将中国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CAO)在新加坡交易所主板上市，可是在当地20多家投行中，竟没有一家愿意出面承销。他找到新加坡最大的承销商——星展银行，反复游说中国经济及中航油的美好未来。他的执着又一次获得了成功。2001年12月，CAO顺利上市，筹资8000万新元，成为当年新加坡市场上筹资额最大的上市公司。

　　自称“对搞公司有瘾”的陈久霖又开始了新的梦想，即把中航油打造成我国继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之后的第4家拥有上中下游完整产业链的石油类企业。为了实现梦想，陈久霖开始了疯狂的并购之旅。

　　2002年，陈久霖率CAO击败众多国际竞争对手，出资6000万欧元收购了西班牙国家石油管道和设备公司5%的股权；同年7月，CAO以3.7亿元人民币收购了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航空油料有限公司33%的股权；2003年12月，CAO收购了广东水东油库区80%的股权；2004年2月，CAO以2170万美元及配送3776万股新股和2600万股认购权的代价，拿下中国华南蓝天航空油料公司的24.5%的股权；2个月后，CAO与阿联酋国家石油公司及其子公司地平线公司签署了《合作备忘录》，准备购买地平线公司在中东的油储设施20%的股权。

　　看上去陈久霖出手必中，无往不利，其实在这期间，一场陈久霖耿耿于心的收购战一直硝烟弥漫。

　　2001年底，陈久霖在一次饭桌上，偶然听到“SPC股东欲出售股权”的消息，便上了心。因为SPC经营石油天然气的开采、提炼以及原油、成品油的销售，业务遍及东南亚地区，是新加坡惟一的国家控股上市公司。可当时中航油上市不久，市值不过2亿新元，哪里撬得动这么大的公司呢？他想到了与国内公司进行合作收购，但没有得到什么积极响应。无奈下，中航油咬牙掏出50万美元，请美林银行做了一份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报告出来后，国内兄弟公司开始看到这个项目的价值，一场“内斗”开始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一片内耗中，最终3位神秘的印尼木材商人以1.9亿新元的价格，横刀夺爱，买走了SPC28%的股权。

　　事情发生后，陈久霖对国人间的“相互拆台”倍感悲痛。但他没有放弃努力——他要找到那些印尼人。

　　他突发灵感，把能够出得起1.9亿新元的印尼富商的名字一一列出，逐个排查，看看谁最有实力，并且敢于冒险。通过这个“笨办法”，他居然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幕后投资人。

　　此后两年，陈久霖一直与这位投资人接洽，辗转几万公里，不屈不挠地与对方进行谈判。2004年8月18日，印尼富商终于同意在协议上签字，最后一项追加条款是：CAO董事会要确保在陈久霖被调离公司前的6个月，通知股权出让方，协议方能生效。

　　这一天，陈久霖在新闻发布会上说：我们摘到了我们想要的苹果。

　　收购给陈久霖带来的是他激动不已的“国有资产的疯狂增值”：中航油的净资产从1997年的16.8万美元到2003年的1.28亿美元，增长了761倍，总资产则达到了30亿美元。成功也为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和声望，银行蜂拥而至要求为公司融资，公司被列为新加坡国立大学MBA课程教学案例；2001年和2004年、2002年和2003年分别两度被评为新加坡“最具透明度的企业”以及新加坡“1000家最佳企业”，公司还被美国应用贸易系统机构评选为亚太地区最具独特性、成长性和最有效率的石油公司……

　　伴随着企业的成功，陈久霖的声望也蒸蒸日上。由于他常酷爱以诗言志，海外媒体称他为“新儒商”，2002年，他以490万新元(约合人民币1600万元)的薪酬高居“龙筹股”(新加坡挂牌中资企业)榜首，被当地人誉为“打工皇帝”。2003年，他被世界经济论坛评选为年度“亚洲经济新领袖”。

　　陈久霖曾写下一首广为人传阅的七绝：男儿有泪不轻淌，并非内心无感伤。花团锦簇虽荣耀，成功全赖汗湿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