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铸

　　股改之后，“猛于虎”的大小非数次扮演“指数杀手”。2010年，又是一个大小非解禁高峰年。为避免大小非集中减持对市场造成不利影响，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和证监会决定，自2010年1月1日起，对个人转让上市公司限售股(即通常所说的“大小非”。其中，“小非”是指占总股本5%以下的限制流通股，“大非”是指占总股本5%以上的限制流通股)所得，按20%税率征收个人所得税。

　　高额税收的出台，促使更多大小非持有人寻找更为合适的减持机会。《中国经营报》记者日前获悉，大小非纳税新规，已经变相成为地方财政的“生财之道”：出台政策，以高额回扣吸引大小非到当地减持。

　　财政“掮客”粉墨登台

　　大小非解禁是轰轰烈烈的股权分置改革留下的大蛋糕。Wind 统计显示，2010年A股解禁股数高达3839.23亿股，虽然数量少于2009年的总解禁股数7092.66亿股，但如果按照2009年12月30日收盘价计算，2010年解禁股市值高达58944.74亿元，高于2009年的52515亿元，创下新高。

　　低廉的持股成本留给大小非巨大的获利空间。市值高达数万亿元的大小非完全抛售后，仅个人所得税就将高达数千亿元。面对如此巨大的“蛋糕”，地方财政动起了心思。

　　武汉市硚口区财政局第一个扮演“资本掮客”，为大小非与当地地税局“牵线搭桥”。《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该局近日出台一项吸引大小非到当地减持的优惠政策：到该区指定券商减持的大小非持有者，将按照所缴纳个人所得税给予一定返还，对于引进大小非减持的中介人也给予一定奖励。

　　“根据2010年1月1日起实行的大小非减持税收新政，大小非减持获利所得需要缴纳20%个人所得税，由券商营业部交易代扣。这部分税收的50%上交国税，剩余50%由省市两级地税平分，而市级地税所得部分则由市区(县)两级地税部门平分。也就是说，我们区的地税部门将获得大小非缴纳个人所得税的12.5%，返还部分和奖励部分都是从这12.5%里面出。”硚口区财政局金融科鲍科长向记者详细介绍了优惠政策：硚口区财政局以石乔口区地税分得的12.5%个人所得税为基点，向大小非减持者返还40%，对引进者奖励15%～20%。

　　按照这一政策，以某大小非减持获利1000万元计算，应缴个人所得税200万元，其中100万元归国税所有，剩余100万元则由湖北省地税局、武汉市地税局、硚口区地税局分别获得50万元、25万元、25万元，硚口区财政局则给予大小非本人10万元，引进者3.75万元～5万元。

　　“对于纳税额超过2000万元的大小非，我们实行一事一议原则，采取差级累计方式。也就是说，超过2000万元的部分，返还比例将更高。”鲍科长还表示，为了显示诚意，前往武汉的往返路费以及三星级酒店的住宿费都可以适当报销。

　　硚口区财政局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这种税收征收办法意味着营业部在哪个地税辖区，该地税就拥有12.5%税收。“也就是说，大小非必须将股东账户转移到我们辖区内，在我们辖区内的券商营业部减持才能享受优惠。”

　　该工作人员向记者详细介绍了大小非减持流程：

　　第一步，办理销户手续，即大小非持有者持本人有效身份证原件、深沪股东账户卡原件，到原开户证券营业部填写《撤销指定交易申请表》，办理股票转托管和撤销指定交易手续；

　　第二步，在硚口区辖区内证券营业部开设新的营业部资金账户及第三方存管银行账户。“按照我们的要求，并不是我们辖区内所有营业部都可以，我们指定了国泰君安、齐鲁证券、华融证券三个券商，也就是说，只有在我们辖区内这三个券商的营业部减持才可以享受优惠政策。”该工作人员表示，对于减持的大小非，规定的三家券商还给予下调佣金的优惠。

　　令人费解的是，硚口区财政局所出台的这项优惠政策似乎和财政部门毫不相干，税收归了地税局，返还金额却由财政局来出。对此，鲍科长的解释是：“我们是具体操作部门，钱是我们先垫付，反正最后地税收入都计算在财政收入以内，属于内部结算。”

　　闷声发财动作要快

　　“截至目前，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关于大小非减持优惠个人所得税的)通知。”硚口区地税局税政科李科长表示，对硚口区财政局的大小非减持优惠政策并不知情，“根据规定，大小非减持个人所得税有两种征收方式：大小非持有股票行为发生在2007年1月1日证券交易所系统升级前的减持获利，先按照15%持股成本计算，再以出售解禁股获得金额的85%为基础，征收20%所得税，然后大小非本人凭持股依据和交易凭据到当地税务部门办理结算手续，多退少补；2007年1月1日交易所系统升级以后的那些大小非，则统一按照20%由营业部代扣。”

　　“闷声发财。这个事情目前全国只有我们在做，只要减持后税收入库，给予大小非的税收返还和中介人的奖励立即兑现。”前述硚口区财政局工作人员表示，政策出台前他们咨询过证监部门，被告知与现行法律制度并不冲突，因为他们采取的是财政补贴而非税收返还方式。但这位工作人员担心，此事一旦传开，其他地方税务部门将纷纷效仿，“最后就是价格战，我们奖励40%，别的地方可能更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鲍科长说。而据记者了解，已经有大小非通过上述方式成功减持，该大小非纳税额约400多万元，以此推算，该大小非减持获利将超过2000万元。

　　硚口区是武汉的老城区，区财政局公开资料显示，2008年，硚口区实现财政收入30亿元，较2007年增长21%，其中工业商业金融等分项财政收入为3393万元，同比增长1倍。而该区对于2009年的财政收入预算中，工业商业金融等分项被要求增长近27%。

　　“武汉老城区很多企业都迁到了郊区，现在区财政很穷。”前述硚口区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自从有了这个政策，全硚口财政局的人都被动员起来。这位工作人员原本不属于硚口区财政局金融科，是被临时抽调过来的，与其他同事一起组建了硚口区财政局抽调金融科大小非减持工作专班。

　　鲍科长则给记者提供了这项政策出台背景的另一个版本：硚口区财政局现任局长学金融出身，政策敏感性非常强。“2010年1月1日实行大小非减持个税新政，1月3日局长就召集我们开会学习，1月4日研究优惠政策，1月16日我们就把这个优惠政策具体方案做了出来。”

　　“目前没有同级财政部门在做，我们也是悄悄的，这个事情动作要快。”鲍科长强调。

　　变相退税法理之中？

　　“国内税收的原则是应收尽收。”一位国税内部人士告诉记者，至少在国税系统，不存在因为是纳税大户就给予优惠的现象，即使有退税，也是按照国家统一政策执行。而前述武汉硚口的案例则属于财政系统内的财政补贴行为，和税务部门没有直接关系。

　　著名财税专家、中山大学财税研究中心主任杨卫华告诉记者，武汉硚口区财政局的做法是通过财政补贴的方式吸引投资。“财政拿钱，也就是说不是通过税收截留的方式出钱，这和其他一些地区对投资进行奖励的方式，表面上是一致的。”杨卫华说，本质上这是变相退税，地税收入最终会计入财政收入，而这部分奖励则来源于财政收入。

　　“这和大小非减持征收个人所得税的方向是相悖的。国税总局出台政策的意图是为了维护证券市场稳定，降低大小非集中减持造成的市场震荡。但硚口区财政局所采用的反向奖励模式，实际上是变相鼓励大小非减持。”杨卫华表示，该方式虽然不违法，但是对税收政策实际上起到了扭曲作用，而且容易造成其他地方财政的效仿，最终可能导致财政竞争以及不正当的税收竞争。

　　证券法专家、上海新望闻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宋一欣则认为，硚口区财政局以财政补贴的形式吸引大小非的政策，已经超越了税收优惠政策的条件，属于违法行为。

　　那么，这种方式会不会造成大小非集中减持？“目前市场上的自然人大小非很少了，大部分都以机构形式存在，所以我们的优惠政策对市场几乎没什么影响。”鲍科长承认，他们的主要“客户”是自然人。

　　“机构不会轻易换纳税地的，为了避免应交税收的8%得罪当地税务部门不划算，还不如一个涨停板来的简单。”一位市场人士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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