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制造了金融危机

　　 程凯

　　 读史以明智，当历史重复发生时更是如此。

　　 亚洲金融危机过去了10年，美国次债危机又起，影响着全球经济前景，为什么危机总是蛰伏多年之后重新再来，金融危机的机理究竟是什么？

　　 经济学家德罗萨2001年的作品《金融危机真相》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解读，德罗萨再现了上世纪90年代全球范围内不断发生的惊心动魄场景，揭示了金融危机的真相，也描绘了政府部门危机应对机制的真相——“危机，是政府干预的源泉”。

　　 经济学家米什金的新著《下一轮伟大的全球化》则详尽分析了金融危机发生的可能机理，提出如果金融自由化不能正确实施，有可能成为产生危机的源泉，但是，经过审慎实施的自由化，将为世界经济带来更大的活力和动力。对于政府在危机前后要做些什么，米什金也有明确的观点：审慎监管，保证银行系统的资本账户安全，是防止所有金融危机的根本。

　　 我们把两本书放在一起来读，也许更能深切体察到两本书的深刻内涵，从而对金融问题有更透彻地了解。

　　 经典教材《货币金融学》的作者弗雷德里克·米什金的新作《下一轮伟大的全球化》，本意是倡导金融全球化。米什金深信在贸易全球化、服务全球化之后，只有金融的自由化，才是全球经济进步的必然引擎。

　　 不过，就像米什金自己也知道的那样，绝大多数人包括不少经济学大家也都对全球金融自由化抱有谨慎的态度，比如斯蒂格利茨就在其作品《全球化及其不满》中抨击了全球化的这一部分，认为新兴市场国家向外国资本开放金融市场带来了经济崩溃。

　　 对金融自由化的最大的怀疑和指责来自于10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米什金如果要证明自己的观点，他必须为那些类似的金融危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究竟是谁制造了金融危机。

　　 其实，10年以来，为那场金融危机做注脚的理论和作品可谓汗牛充栋，但是读完《下一轮伟大的全球化》才知道，有人可以把复杂的问题讲述得如此简单清楚。

　　看好银行的负债表

　　 如果你要了解一个国家的宏观经济，没有比研究它的商业银行更直接也更好的办法了，米什金金融危机机理的核心也是在银行身上。

　　 那些希望实现金融自由化的国家出了什么问题呢？米什金认为，金融自由化本身没有问题，但是没有稳妥实施的金融自由化，就能带来不少问题。米什金称为“安排不妥”（另外一个危机激发因素，米什金认为是不当的财政制度）。

　　 当一个国家金融自由化改革开始时，往往就播下了危机的种子。金融自由化包括内部自由化、外部自由化。内部自由化包括放松监管，允许金融机构以市场利率提供贷款，减少对于特定用途贷款的数量限制。外部自由化也被称为资本项目自由化或者金融全球化，它通常发生于国内金融市场向外国金融机构和国际资本开放的时候。

　　 米什金认为，尽管金融自由化具有潜在益处，却可能导致银行过度承担风险。随着金融管制放松，银行会加速贷款，新兴市场国家的银行经理通常缺乏正确管理风险的能力，难以恰当应对贷款飞速增长，问题就会出现。接下来就是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恶化，银行恐慌发生。银行业恐慌的最终结果是信息不对称问题的加剧，贷款数量急剧下降，经济活动陷入紧缩。

　　 这时候同时向国际资本开放更像是“火上浇油”，而当政府实行固定汇率体制时，外国投资者对风险的认知也下降，资金的流入受到更大刺激。资金的流入加剧了贷款膨胀，导致银行过度承担风险，增加了银行损失，恶化了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坏了，被米什金认为是所有金融危机的主因。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外部投机者的供给，都只是金融危机爆发的导火索。

　　危机的下一步

　　 金融全球化背景下的不当金融开放，导致银行资产负债表恶化，这为全面的金融危机提供了条件。在危机爆发之前，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恶化提高了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的程度，但是其他一些因素也会在危机发生之前产生影响。

　　 米什金列出的这些因素包括：高利率及其对现金流的影响；不确定性的提高和贷款的减少；资产价格和净值下降。

　　 其中资产价格的下跌，具体是指股票、房地产以及其他类型资产的价格下跌，将导致企业净值减少。例如，股市崩溃意味着许多公司的净值下降。净值发挥着类似于抵押品的作用，这种情况下，银行不但将减少对高风险企业的贷款，而且还会减少健康企业的贷款。结果是投资以及总体经济产出下降。

　　 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进一步恶化后，人们最痛恨同时也是最大的金融危机“替罪羊”登场了。

　　 当上面的各因素互相影响时，外汇资本市场的投资者意识到：如果赌该国货币将贬值，可能获取巨额利益。与美元挂钩的货币在受到投资者大量抛售的时候，就面临着投机性的冲击。随着大量的货币流入市场，供给开始超过需求，该种货币的币值下降，随之爆发货币危机。

　　 “国外的高利率、不确定性的提高以及资产价格下降在发挥一定作用，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恶化以及严重的财政赤字，才是引发投机性货币冲击的两个关键因素，并因此引发全面的货币危机、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

　　审慎监管与小心开放

　　 问题说清楚了，应该怎么办？在米什金看来，金融自由化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对于金融自由化不合理的实施过程，因此，对于金融自由化更大的益处，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米什金提出来的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好一个国家的银行，办法就是实施审慎的监管，避免银行承担过度风险。

　　 快速的新业务拓展和信贷增长不仅加重了银行管理者的负担，而且也需要银行监管者投入更多的资源。如果监管者不具备合理监控银行新业务的足够知识和资源，银行业的过度风险承担就不可避免了。

　　 审慎监管者可做的事情包括：防止货币错配；谨慎实施存款保险制度；防止关联信贷、防止商业企业拥有金融企业；确保银行资本充足；关注风险管理；鼓励披露和市场约束等。为了有效实施这些措施，米什金还建议给予审慎监管者更多的资源和独立性，同时也强化对监管者的问责制度。

　　 除了审慎监管，米什金认为金融自由化也应该有序进行。在上面的各项基础制度建设没有完成的情况下，一步到位的自由化意味着巨大的风险。而各国实际上需要根据自己的特殊情况，自主决定自由化的步伐。

　　 “尽管金融完全自由化值得追求，但它应该是一个长期目标，在开放过程中，必须伴随一定的限制措施。”米什金特别指出他的这个建议对于中国有着重要的意义，因为如果完全听从外部压力，步伐迈得太快，将带来灾难性后果。

　　 在目前中国贷款高速增长的情况下，全方位金融自由化和资本项目开放将进一步造成信贷泡沫，坏账规模增加，最终导致金融危机。

　　 “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的官员一直在对中国施加压力，这种压力可能隐含着别的企图，中国政府很明智地没有屈服于这种压力。中国的确需要金融自由化和全球化，但是这一过程必须有序地进行。”米什金如此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