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谙平衡之术 美证交会主席黯然辞职

　　随着安然丑闻的逐渐淡化，严厉的监管似乎已不再适应当前的形势，时移世易，唐纳森还在一以贯之地奉行严格的监管理念，只能黯然挂冠而去。唐纳森的去职，考克斯的到来标志着美国商界的一次重大胜利

　　作者:舒闻/文

　　“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我的家人。”——这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主席威廉·唐纳森(William Donaldson)辞职后的愿望。但他辞职的初衷真的是为了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吗？还是另有原因呢？

　　2005年6月1日，对美国证交会主席唐纳森来说，再过一天(即6月2日)就是他74岁的生日，而这一天也是他宣布辞职的日子。他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现在是时候回到私营部门，多抽点时间陪陪家人了。他将在本月底离开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唐纳森的辞职使布什有机会任命一位更加注重平衡性、倾向于放松管制的人士担任SEC主席，而放松管制也是委员会中两位共和党人所支持的。事实上，不论是从唐纳森本人、还是从美国总统布什的角度来说，这种结局显然不是他们最初所希望见到的。

　　布什2002年12月任命唐纳森出任SEC主席时，对这位华尔街资深人士寄予厚望。当时，美国接二连三地爆出大公司丑闻，安然、世通等大公司相继轰然倒塌，投资者对美国股市已经丧失信心，而SEC监管不力一时成了大家指责的焦点。唐纳森临危受命，布什希望他能重塑投资者的信心，带领美国走出一连串公司丑闻的困扰。

　　两年半来，唐纳森的确在加强上市公司监管、挽回投资者信心方面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美国白宫在唐纳森辞职当天发表的声明中表示，唐纳森加强了美国的证券法规，并帮助重新树立了公众对美国企业的信心。但是，这段时间中他推行激进的改革，也招致了太多批评和指责，在SEC内部，他的共和党同僚越来越不买他的账，而在外部，政界有人对他的做法提出异议，商界也有人对他表示强烈不满，腹背受敌，世易时移，已经让他除了辞职，别无选择。

　　不谙平衡被迫辞职

　　美国SEC是根据1934年证券交易法由国会设立，是一个独立的、非党派的、具有准司法权，集立法、执法、监察为一体的证券管理权威机构。最高领导层由一名主席和4名委员组成，均由总统提名，经国会批准后由总统直接任命。唐纳森这届委员会中，包括主席唐纳森在内，共和党人士共有3位，其中另两位是Paul Atkins和Cynthia Glassman，还有两位民主党成员Harvey Goldschmid和 Roel Campos。但是，唐纳森却经常与其共和党同僚意见不合，而另外两名民主党人士反倒都是他的支持者。这两派人士无论是在是否对对冲基金进行管制，还是在对共同基金改变股票交易方式的行为进行整顿等大量问题上都出现了分歧。

　　经历了接任初期的同心同德，SEC内部逐渐出现分歧。唐纳森希望推行对多数对冲基金实行顾问登记的规定，但却遭到了Atkins和Glassman的反对，他还计划使上市公司股东在提名董事会成员方面拥有更大权力，但也遇到了Atkins和Glassman的阻力。Atkins和Glassman还对几项针对公司的法律持有异议，他们认为唐纳森对公司罚款的做法并不公平，因为罚款最终将损害到股东的利益。随着Atkins和Glassman越来越直言不讳，公开挑战唐纳森的权威，唐纳森不得不开始在公开场合为自己的决策进行辩护。整个委员会几乎没有达成共识的可能性了。领导参议院银行业委员会的Richard Shelby曾提醒唐纳森，最好能在委员会中达成更多共识。

　　而在外部，布什政府在商界的重要支持者——由美国大企业CEO组成的商业圆桌会议组织，以及美国商会都抱怨说，SEC对近期的公司欺诈行为反应过度，对公司来说，针对公司欺诈制定的规定毋宁说是一种负担，而不是一种好处。美国商会就SEC实施的一项涉及独立董事的共同基金法规提起了诉讼，而这项法规正是唐纳森所提出的，美国商会指控称，这一法规超出了SEC的职权范围。商业团体也开始抱怨唐纳森制定的共同基金规定。美国最大的共同基金富达投资带头反对，游说立法者。这种抱怨基本都递交给了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和布什的高级政治顾问Karl Rove。

　　财政部长斯诺则公开警告称，SEC监管的手伸得太长了。斯诺在内部会议及与一些公司管理人士的会谈中，曾对唐纳森在很多问题上的立场提出了批评，其中包括加大对对冲基金的监管力度，对共同基金的董事会提出了新的要求和规定。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也公开对唐纳森支持的对冲基金顾问登记制度表示反对，要知道格林斯潘可是唐纳森的老朋友。

　　临危受命铁腕整肃

　　2002年11月，SEC前任主席Harvey Pitt在多起美国大公司丑闻事件中备受攻击，被指应对不力，招来投资者的讨伐，而政治上要求与美国国务卿平起平坐的不智要求，也引来政界的非难，最终被迫下台，匆匆结束了仅仅15个月的任期。

　　当时，大公司丑闻频频爆出使投资者对股市失去信心，导致股市持续下跌。2003年年初，唐纳森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掌SEC的。驰骋商界、纵横学界的成功经历使唐纳森看上去似乎是出任SEC的最佳人选。1990-1995年期间，他曾担任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他还在保险业巨擘安泰保险公司担任过董事长。之前，他还和别人一起创办了Donaldson, Lufkin & Jenrette公司，并担任公司董事长和总经理，该公司后来成为美国的一家大型经纪行。在学术界，他曾是耶鲁大学管理学院研究生院第一任院长。他上任时，SEC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面临重重困难：资金短缺、由于未能及时察觉大公司的欺骗行为以及遏制华尔街上的丑闻而备受指责。

　　唐纳森一到任就兑现了他的承诺，成功重振了SEC的士气。他很快以善于倾听、博采众长、力求在委员会中达成共识赢得赞誉。他还在国会展开了游说，为SEC赢得了大笔预算增资，可以雇用更多工作人员并给工作人员加薪。2004财政年度，SEC的预算达到8.4亿美元，而2002财政年度仅为4.8亿美元。更重要的是，对白宫而言，Pitt提出提高政治地位的要求曾给白宫带来一系列政治麻烦，不利于布什的选举竞选，而唐纳森出掌SEC后主动降低姿态已为白宫解决了一大难题，达到了最重要的政治目标。

　　他上任后大力强化公司监管，倡导提高市场的透明度，最终通过了一系列法规，迫使共同基金披露更多有关费率和决策程序的信息。此外，他发起的一系列行动，最终导致了纽约证券交易所主席理查德·格拉索(Richard Grasso)的辞职。他敦促纽约证券交易所和其他交易所审查其自身的治理情况，以确保交易所能达到其为上市公司制定的同等标准。美国一些大型共同基金传出存在滥用交易的行为之后，唐纳森提出了一系列旨在打击这种行为的规定，

　　新任将至监管可能松绑

　　布什已提名共和党人士克里斯托弗·考克斯(Christopher Cox)担任SEC的新任主席。此人在里根政府执政时期任白宫顾问，积极维护自由企业体系。他支持通过立法，加大投资者提起证券欺诈诉讼的难度，反对有关将股票期权计作费用和合并会计的严格规定。

　　考克斯的到来可能意味着SEC执行企业和市场监管重要职能的方式可能会发生转变。此前，安然和世通等大公司丑闻的曝光导致了更严格的惩罚、更严厉的会计规定的出台，并招致了各州和联邦监管机构纷纷对此采取法律行动，在过去的两年半时间里，公司欺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压和整顿。现在监管层的态度可能已经正在改变,严厉的监管可能会成为过去，有人甚至宣称，现在是时候松口气了，激进的监管该松松绑了。

　　现年52岁的考克斯1988年进入美国众议院，之前曾在一家名望颇高的律师事务所Latham&Watkins任合伙人。拥有哈佛大学商学和法学学位的考克斯公开反对投资者集体诉讼，积极推动通过被一些批评人士称之为反投资者的立法，倡导放松管制，被布什总统誉为“自由企业体系的斗士”，他深信自由市场经济建立在信任基础之上。

　　1995年，他因在20世纪80年代为一家投资团体所做的法律工作而被一些投资者起诉。这些投资者指控考克斯、他以前供职的律师事务所和他以前的两名同事在房地产投资基金的状况方面误导了监管机构和投资者。而考克斯则否认违反法律规定，并最终全身而退，他所供职的公司与原告达成和解，和解金额不详。作被告的经历使他形成对于投资者诉讼的观点，促使他开始同情那些受害于这种诉讼的人。1995年，他帮助重修了《私人证券立法改革法》，对投资者以证券欺诈为由而起诉作出了限制。他支持取消地产税、储蓄和投资利得税以及股息税。

　　一些投资者组织和民主党人士担心，公司可能会利用SEC换帅之机，撤销一些近期推出的旨在打击公司欺诈的措施。此外，唐纳森辞职后，他在委员会中的民主党支持者Goldschmid很快会在夏季离开委员会；而另一位民主党委员Campos本月底任期届满。

　　惹人担忧的规定包括，SEC近期要求很多对冲基金顾问登记的规定，以及有关共同基金公司董事会独立性的要求。还有人担心，监管方面不再那么严厉的SEC可能会中止要求将股票期权打入费用的规定。而且，Sarbanes-Oxley法案中像是要求公司加强内部控制这样的条款可能也会被弱化。

　　唐纳森的去职，考克斯的到来标志着美国商界的一次重大胜利，反映出美国商界对于政界的强大影响力。随着安然丑闻的逐渐淡化，严厉的监管似乎已不再适应当前的形势，时移世易，而他无法平衡各方利益，还在一以贯之地奉行严格监管的唐纳森除了黯然挂冠而去，别无选择，“抽出更多时间陪伴家人”，这可能也只是他的一种无奈。现在还很难去全面评价唐纳森的功与过，但从结果来看，正如白宫所说，他加强了美国的证券法规，并帮助重新树立了公众对美国企业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