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郑小伶

　　2000万只是学生而已

　　在深圳联合证券红岭路营业部做“信息咨询”的经纪人崔振涛管理着2000万元左右的私募基金，他对2001年十几只最不抗跌的大庄股最为爱恨交加的是东方电子。他给他的客户发过一封邮件———“1995年有申银万国、1997年有君安证券、2001年有中经开，看看这些昔日的英雄，为什么会有今天？成功的原因各不相同，失败的原因却都一样，最后关头没有人去控制，被以前的胜利冲昏了头。万国700多的空单，整个市场也没有那么多的国库券；0557造假的手段比1996年的琼民源要高些，但是本质有什么区别？有人写0682的故事吗？它的结果会到哪里去？”

　　“未来2到3年里，大部分股票会在一个层次上表现———低价格(目前一级市场发行价普遍在2～5元)，表面上看没有太大的价格差异，但是其中有一些符合市场发展方向的低价明星黑马股会诞生；新的投资理念展示在人们面前。旧庄股时代结束，但是旧的势力不会轻易退出(如近日老庄股的反弹)；历史会重复发生。人们很容易忘记过去失败的教训，还会盲目追涨杀跌，市场仍然会出现泡沫股票(类似银广夏的股票)。”

　　崔振涛的反思来得痛心疾首。他的一个客户在2000年年底以20多元市场价进了100万股的东方电子，出货时股价为11元。这是崔振涛经纪历史上“最痛的一天”。崔远远不够“做庄”的身份，以他自己的话说，他仅是市场“追随者”的“学生”，所以他见到“追随者”以2亿资金、耗费3年时间与东方电子来一场豪赌时，他佩服的已不是其财技，而是其坚定的理念基石———以东方电子将来的股价，流通市值一定会达到120亿。

　　那位不能透露姓名的“追随者”在2001年9月份，以7元至9元的市场价出货，财富蒸发在2亿左右。

　　现在，他心态平静，惟一的变化是，“他比较谦虚了，听得进别人的意见了”。

　　最好的研究报告：流通市值120亿

　　1999年7月，“追随者”曾与他的投资公司七八个成员在上海开过一个庆功会，这是他们投资东方电子以来利好消息最为集中的阶段。这位“追随者”的真实身份是一家在深圳注册的投资公司的执行总裁，后因业务急剧扩张，将公司搬到了上海。他曾经是一家证券公司营业部的老总，一度被称为“市场的中坚力量”，深谙上市公司与市场各方力量的交易内幕。

　　记者见过“追随者”的投资公司与另一家基金公司联合撰写的“东方电子投资价值研究报告”。据崔振涛说，这是他见过的“一份最好的研究报告”。“追随者”和他的团队每年要去东方电子20次至30次，与上市公司、与东方电子幕后最大庄家———中国经济开发信托投资公司(简称“中经开”)有过深入的接触。

　　在厚达26页的研究报告中，有人下了这样的结论：东方电子1998、1999、2000年和2001年的净利润将分别达到(可能超过)1.5亿、3亿、7亿和12亿元。

　　东方电子1999年配股后其股价在中报公布前后平衡于36元左右；经1999年下半年10送转10除权后，2000年中期站在30元以上。届时其流通市值高达120亿元，成为仅次于深发展的大型蓝筹股。这个巨大的涨幅发生在未来的20个月之内。

　　如此大胆的市场预测与现实的距离有多远？东方电子1997年1720万A股上市，总股本6830万股，年年高送股，到2000年底，总股本达到91795.2万股，股本扩张6.72倍；公司净利润从1997年度的7061.55万元，增长到2000年度的47296.57万元，增长6.7倍，净资产收益率平均高达30%；每股收益稳定在0.50元，年年净利润增长50%以上。“股本扩张与业绩增长的交相辉映，股价自然也是节节高。”

　　“追随者”3年的追捧轨迹可以看出这个耐心而忠实的投资机构在上市公司的美丽故事里怎样自觉扮演一个先锋者。

　　第一波行情在1998年3月，当东方电子流通股本在6000万的时候，“追随者”团队在除权前23元的价位买了1000万股，动用资金达2亿元以上。到1999年的“5.19”行情后的7月12日行情最高时涨到60元，他们持有股票的市值达4亿多，这也是他们在上海开庆功大会的最好理由。

　　第二波行情在1998年11月，在10送10之后股价为20元，“追随者”仍然呆在里面。

　　第三波行情在1999年12月，再次10送10，除权后跌到15元，“追随者”还没走。此时，他们提出目标价位———流通市值达到120亿。

　　第四波行情是2000年4月份，再次大手笔10送6，送之前15元一度涨到45元，“追随者”还是没有出货。此时东方电子流通股本扩张了10多倍；四年来股价累计飙升60倍以上。

　　其他的市场主力相继跑了。据青海证券分析，两家“安”基金(安信、安顺)在2001年上半年18元价位上一口气减持1170万股(回笼2亿元)；景宏减持666万股(回笼1.2亿元)；而接盘者“大正”系列(黑龙江大正投资、上海大正投资)共持有2832万股，按2001年6月底的市价18元计、市值5亿元，假如未及时出的话，按10元的市价计，市值损失惨重。更可怕的是，“安”基金还远未减干净，2001年6月底还有4246万股的东方电子。

　　到2001年7月13日，东方电子先于大盘10天开始大跳水，股价几乎跌出一半。

　　“追随者”在9月份将东方电子悉数斩仓。他们有可能是损失最为惨烈的机构投资者之一。

　　利器自伤，旧庄覆灭“追随者”用三年死守一只东方电子，这种做法是否属旧庄时代的产物？“追随者”本人30多岁，正当盛年，他现在正处于调整阶段。他最大的顾虑是，等东山再起的话，市场出现变化，他的技法可能已经生疏了，“故事的轮回就是另一个版本”了。

　　“追随者”不愿将自己看作是一个庄家。庄家不以资金为衡量，而是以对上市公司的影响力为标准。众矢之的的中经开曾是东方电子的“明庄”，像“追随者”这样的市场力量也只有傍着中经开才敢胆大妄为。

　　曾经被媒体以“四年赌一命”指证为东方电子“某些大机构”的即为中经开。作为东方电子1997年初上市时的主承销商和上市推荐人，中经开一直重仓持有，2001年暴跌之时，持股已长达近四年之久(见本报2001年8月28日详细报道)。

　　1999年开始，中经开和关联机构分别为东方电子的第四大股东和第八大股东。后中经开增持为第三大股东。从2000年中报之时，中经开似乎从东方电子的前十大股东中全身而退。取而代之的是景宏、景福基金，这两只基金是大成基金管理公司旗下的两员大将，而中经开正是大成基金管理公司的发起人之一，同时也是景宏的上市推荐人和发起人之一。

　　可以把“追随者”看作是中经开“体制外循环”的一个机构。据有关人士透露，起草那份著名的“东方电子投资价值研究报告”的作者之一，现在是景宏的基金经理。在所有的逃跑者当中，“追随者”是动作最慢的一个。“追随者”是被谁牺牲掉的？有市场人士说，庄股时代就像美国初期市场一样，游戏规则时刻会遭到破坏，害你的有可能就是昨天的盟友。

　　东方电子的流通股本从最初的1700万股扩张到了6亿，这是中国股市成长最疯狂的一只庄股。东方电子大跳水的导火索是2001年5月15日的公告———2001年申请发行5.5亿元的可转换债券；2001年拟增发A股，筹资10～11.5亿元。有人替东方电子算过一笔账，1996年底刚上市时，东方电子新股发行仅筹8千万元；1999年3月以每股10元的价格配股再筹资4亿元；1999年底职工股全部上市，东方电子的流通股本扩张到6亿股之时，市场已经开始恐惧这只“巨无霸”高科技股；2001年“东方电子开始毫不客气地圈钱，一开口就是15亿元”，这样的上市公司谁敢与之共舞？

　　尽管后来东方电子董事会再出公告“拟放弃2001年增资发行A股的计划”，但悔之晚矣。市场人气涣散之后，“巨型盘”的东方电子东山难起。

　　一批曾经的“追随者”，在陈旧的做庄手法玩尽之时，散尽千金，作鸟兽散。

　　“追随者”归隐之前，对他的“学生”说，东方电子的今天，是大庄股“惯性思维”的大破坏———一家公司靠一个概念支撑股价年年上涨的时代已经结束，股票的自然规律在庄家手里可以被颠覆，而到了接盘者手中，将成为报复性的利器。

　　他的“学生”对这个结论不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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