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百董事长矛头直指市政府 首次披露重组一波三折内幕
【记者邓妍济南19日报道】济南百货(600807)重组难产一事早在今年5月间就被市场传得沸沸扬扬，一边是政府仍要继续推进重组进程，一边是济百董事会全力抵制和济百职工高呼“就不让华建进门！”媒体断断续续的报道更使投资者对济百重组疑云平添，漫长而痛苦的济百重组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有转机。
重组一直搁置究竟缘于何因？济百职工为何3次大规模联名上访？济百高层起初由反对华建重组转变至同意华建入主，最后又全体坚决反对华建的曲折变化到底为什么？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济南市政府上周已专门成立了由该市财委、体改委、国资局、公安局等部门领导组成的工作小组，准备进驻济南百货，面对工作组与市政府要求济百高层不能接受媒体采访的双重压力，一直保持缄默的济南百货董事长李增起再也按捺不住，在接受本报记者长达6小时的独家专访中，他首次“开口说话”，并全盘披露出该公司在重组过程中一波三折的内幕。
配股关键当口 政府突然出面
由于公司内部的问题，济百上市7年却一直没有获得配股资格。而当李增起担任济百董事长之后，济百的经营状况已经开始快速下滑。为了使公司获得新鲜血液，注入新的发展动力，同时兼任济南百货大观集团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的李增起开始在集团内部小范围展开重组。济南百货先后与百货大观集团进行了一些资产置换，陆续剥离不良资产，注入优质资产，使得济南百货基本达到配股条件。2000年9月底，济百正式将配股申请上报至证监会。而济百重组的序幕正好是在该公司急于配股的节骨眼上悄然拉开。
李增起回忆说，事后他们才知道，早在济百高层均四处奔波忙于在北京全力投入配股工作时，济百的后院已经悄然失火。济百分管证券的常务副总经理周亚伟那时起就已经与华建开始秘密联系。目前周亚伟已经提请辞职。
在与周亚伟联系的基础上，去年国庆节放假期间，华建的高层领导来到济南。不过，华建此次亲往济南却并非和济百董事会联系，而是直接找到济南市市长谢玉堂。当天下午，济南市政府有关工作人员曾经打电话给李增起，说下午华建集团将到济南百货来参观，并且晚上山东省有关部门还将宴请华建集团。当日晚上，市政府有关领导再次致电李增起，无奈之下李前往酒店。到酒店之后，李增起发现，周亚伟当时已经在坐。
这顿饭李增起吃得并不舒服，宴席上，他表态说，该公司正处于配股的关键时刻，希望重组一事暂缓。
然而，国庆节假期刚过，一上班，周亚伟就来到李增起办公室，汇报说华建集团已经上报重组材料给市政府。李增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嘱咐周赶紧将材料给他一份。短短几页纸的材料很快就到了李增起的手中，当李拿着这几页材料前往市政府汇报时，却被内容类似、但是厚达几十页的上报材料愣住了。他这才明白，原来他手中的材料只是搪塞他的一份简略版。
两份白头文件 济百措手不及
不过，更让他感到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当他仔细阅读完该份报告之后，发现该报告打的居然是济南百货上市公司的旗号，只是文件既没有董事长的签名，也没有济百的公章。此份报告称：华建集团净资产总额超过16亿元人民币，将于年内在美国NASDAQ上市，计划募集资金2亿—3亿美元。
拿到这份详细的报告，李增起找到了济南市分管上市公司的刘善友副市长，表示对华建集团还不甚了解，重组应妥善进行。10月19日，在刘善友副市长的口头指示下，济南市国资局、体改委经过调查提出上报意见，表示重组应予以通盘考虑，同时济南百货二级市场股价已经飚升，当心恶意重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00年11月6日，又一份白头文件直接呈交给了谢玉堂市长。这一次，文件换了一个头衔——“华建与济百合作项目小组”，该文件亦没有任何公章和签名。
记者看到，该文件的第二部分内容为：“济南百货的配股报告尽管已经报证监会，但迄今为止仍在初审阶段，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济南百货前三年财务方面所暴露的问题，不批准的可能性逐步加大。尤其是近日证监会又向济南百货出具了三十几条初审意见，要求逐一解释，更增加了配股难度。尽管从宣传和稳定的角度济南百货声称希望很大，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在看到这份文件时，李增起又惊出一身冷汗。不仅“华建与济百合作项目小组”闻所未闻，文件中还大量涉及到上市公司内部的机密。
然而，就是这样两份白头文件，济南市政府的有关领导居然在上面作出批示，要求“在原有基础上加快合作步伐，以此把我市百大集团提升成全国商业中最大的商业软件公司”。
重组本已谈好 市长电话叫停
2000年12月27日，证监会发行审核委员会就济南百货的配股材料进行了审核，经过委员们讨论表决，济百配股申请未获批准。
李增起告诉记者，配股没成功，华建集团却加快了入主步伐。据他了解，2001年春节期间，华建集团领导直接与刘善友副市长面谈。但是，济百通过各方面关系，到北京侧面了解了一些华建集团情况，感觉华建集团的实际情况与该集团所提供的情况存在误差，因此，在该市体改委吴玲主任向谢玉堂市长进行汇报之后，华建集团重组的事情暂时平息了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山东世界贸易中心与济百的重组谈判开始展开，并首先得到山东省的支持。世贸中心的实力在山东、尤其在济南有目共睹，同时，世贸中心与济南百货都处于商业行业，以前还曾是上下属企业，企业之间、员工之间的感情基础非常深厚，另外，世贸中心自身也涉足高新技术产业，并储备了一批高新技术项目。因此，省、市领导的班子成员几乎都对世贸中心重组济百表示同意。对于世贸中心首先将旧百货大楼投资1500万元进行装修，之后注入3500万元的商品资金，另外将妥善安置人员的重组方案，济南百货的干部职工也表示满意，李增起笑着说：“就业能解决，待遇能解决，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合作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无论从企业的角度还是从职工的角度上来讲，与世贸中心重组都让我心里塌实。”在这种良好的合作基础上，3月2日，省政府正式出面，委托省体改委等部门召开了世贸中心与济百的重组协调会议，大家一致对重组表示赞成，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但是由于涉及到上市公司的机密，所以该会并没有形成会议纪要。
天有不测风云。正在快马加鞭、眼瞅着就要成功的重组，却被几天后在北京开全国人大会议的谢玉堂市长的一个长途电话给拉了回来，李增起告诉记者，电话中谢市长明确指示，暂停与世贸中心的谈判，重组一事待他回济南之后再定。“这简直是180度的大转弯！”李增起愤慨而言。
3月22日上午，回到济南的谢玉堂市长在市政府主持召开会议，研究对济南百货大楼实施重组的问题。在济南市人民政府办公厅3月27日印发的济南市人民政府2001第13号《关于研究济南百货大楼重组问题的会议纪要》中，记者看到，会议确定事项纪要的第一条就是：“为加快全市经济结构调整，大力发展信息产业，拉动和提升我市经济，确定由华建集团对百货大楼实施重组。”正是这个会议，敲定了华建集团入主济百。
董事会上争执 投票结果被改
在3月22日李增起得知市政府作出有关决定之后，济百和华建集团的讨论也随之展开。对于这几天的讨论，李增起回忆说该公司当时几乎都是秉承市政府的精神采取合作的态度，但是华建集团基本上对于济百不予理睬。
3月25日，济南百货董事会正式向刘善友副市长和市体改委主任吴玲、市国资局局长徐长林提出报告，报告指出，经过与华建三次讨论，济百董事会认为，对重组对象还没有进行深入细致地考察评估和论证，特别是对重组后，在济南百货大楼商业经营、生存发展方面和2000名职工妥善安置方面，以及在支付公司银行贷款利息和在有关费用支付的支撑能力等重大问题上，华建集团至今没有提出具体方案。为此，济南百货董事会建议该公司和华建集团在重组的重大问题上必须取得共识，达成一致意见和制定出可操作性的方案之后，市政府再签订转让国有股的意向。
但是，济南百货董事会的这份报告显然是石沉大海。3月31日，济南市国资局与华建电子有限责任公司正式签订了股权转让意向书，4月29日，双方正式签订股权转让协议。值得注意的是，签订股权转让意向书时是华建电子有限责任公司首次露面，此前露脸的一直是华建集团。
4月30日，李增起和济南百货总经理王玉琴与华建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讨论，并邀请华建方面出席股东大会。5月9日，华建列席股东大会，并提出当日下午召开董事会。李增起向记者透露，召开董事会本来是件很严肃的事情，而且必须严格按照有关章程进行，但是考虑到一些特殊原因，董事会决定特事特办。此前，华建方面曾经表示董事会上只说两项议程，即确认新董事会的成员和一个月后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但是原定于下午3点开始的会议一直到5点才开始，而且会议议程一下子添加到了5个，增加了重组方案、更改企业名称、修改公司章程部分条款。其中，迟迟没有拿出的重组方案首次亮相就显得苍白无力，据李增起介绍说，“一页纸上就一句话说重组”，方案里只有“资产置换”四个字。作为董事之一的于渭明率先起来反对，当日的会议就此卡壳。华建方面提议连夜加班将方案弄好，第二天接着开。
5月10日，李增起又遇到了一个意外。会前，他惊讶地看到一份早在11天前——4月29日就已经出笼的关于召开董事会的通知，而且上面还盖有董事会公章以及他的私人印鉴，而在会议召开之前，李增起压根就没有看过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份东西。在这份通知中，会议主要议题已经去掉了华建的重组方案。李增起告诉记者，其实在董事会召开之后所发布的公告中存在错误。对于变更董事议题，于渭明董事刚开始时表示了弃权，但随着双方的僵化，于渭明最后投的是反对票，而公告中仍然记录的是他的弃权票，所以本应该是4比3的反对议题最后公告却成了3比3，另有一票弃权。
政府再次插手 重组矛盾激化
股权转让的正式协议签定之后，华建的审计报告也随之到了济南市国资局。通过各种方法，济百终于见到了华建1999年和2000年的审计报告书。内中的数据让他们大吃一惊。此前，华建方面提供的数据是净资产总额超过16亿元人民币。但华建公司今年4月份委托北京德慧和中实两家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合并报表的数字却显示：2000年初总资产为1.25亿元，9月末为1.47亿元，12月末猛增为2.65亿元，其中，固定资产净值分别为33万元、27万元和595万元，分别占总资产的0.26%、0.18%和2.2%。而总资产中无形资产1999年和2000年均未摊销，而这笔巨额无形资产分别占总资产的77.63%、66.9%和36.6%。
就此，在一份汇报材料中，职工们提出了自己的种种疑问。记者在采访济南百货内退职工、济百职工上访的主要代表李国华时，他详细向记者提出了职工的疑问。他表示，根据《公司法》规定：“公司向其他有限责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投资的，除国务院规定的投资公司和控股公司外，所累计投资额不得超过本公司净资产的百分之五十”。而华建2000年12月31日的财务审计报告中其净资产为1.48亿元，华建的长期投资3833万元，短期投资830万元，两项相加已达4663万元，再加上购买济南百货29.8%的国有股，累计投资额达11543万元，已占净资产的77.97%。职工们认为，华建并不具备重组资格。尤其让职工怀疑的还有从华建开始进行重组谈判一直到今年3月31日，都是打着华建集团的牌子，直到签订股权转让意向书时，才出现华建电子有限责任公司的名称。李国华表示，明明是“公司”偏要冒充“集团”，显然是在欺骗职工的感情。
当职工们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情绪霍然激动起来。之后，职工们三次大规模联名上访。在济南百货大楼的后院，是济百的办公区和仓库的所在地，当记者来到现场，只见围墙上到处张贴着“华建是骗子”、“华建要进驻，企业必灭亡”，“四砂事件不能再次重演”等标语。而在此过程中，董事会先后向市政府写了8次报告，其对华建重组的态度也由开始的配合转为日渐坚决的反对，在最后的几份报告中，董事会同时强烈请求济南市政府同意该公司与世贸中心进行重组。
面对企业和职工的压力，5月24日，济南市政府专门在市政府大礼堂召开济南百货大楼中层以上干部领导会议。李增起说到：“让一家企业的所有中层全部到市政府开大会真是前所未见！”据李增起介绍，市政府召开该会的原意是要济百干部当场一一表态同意重组，但是政府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会议却给了李增起等董事会成员向全体职工澄清重组谜团的一次机会，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职工们一直认为重组是董事会在内中捣鬼。此次会议最后成了济南百货全体高管人员一致反对华建重组的大会，干部和职工的意见也达到了空前统一。
李增起不无感慨的向记者表示，由于政府一些部门对重组过分干预，反而使得企业在重组过程中所产生的矛盾不断深化。
其实，身体状况一直不佳的李增起在和记者畅谈6小时时的第一句话是：“现在情况愈发的复杂了。”李增起表示，即将入驻的工作小组，“他们进来就是要治我，采取组织措施，把我免了。”一位职工代表也透露说，工作小组之所以要进来，主要是想瓦解济百高层。
截止到记者发稿时了解到的最新消息是，工作小组目前尚未进入济百，具体进入时间将待济南市市委书记会议研究决定。李增起告诉记者，尽管工作小组负责人已经透露，此次小组的任务仍然是继续推进华建重组，但目前市政府对重组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
本报将密切关注济南百货重组的最新进展。(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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