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与诱惑

　　□夏丽柠

　　在美国记者约翰·卡雷鲁的非虚构作品《坏血：一个硅谷巨头的秘密与谎言》（雅众文化·北京联合出版公司）中，希拉洛斯公司的女老板伊丽莎白·霍姆斯，在美国硅谷被称为“女版乔布斯”。她在自己并不算长的创业生涯里，缔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医疗神话。虽然乔布斯说过，“创新决定了你是领袖还是跟随者。”但霍姆斯明显对乔布斯的话缺乏深刻理解。他说是创新，而不是说谎。卡雷鲁是“希拉洛斯”神话终结者。他在《华尔街日报》发表的《一家明星创业公司的挣扎》，成为投向“女版乔布斯”欺诈神话的第一支标枪。

　　出生于1984年的霍姆斯，在三十岁出头即已达到99%的人无法企及的人生顶点：头顶斯坦福大学肄业高材生自主创业的光环；身家300亿美金，拥有的公司市值超过600亿美金；手中握有的权力可号令公司里800多位硅谷优秀科学家、技术人员，以及强大的律师团体；背后有巨大的财团、富豪、政要和温暖的家庭支持。可为什么这样的“白富美”竟然失败了呢？原因很简单。她说谎。

　　霍姆斯的谎话非常迷人。她说她能研制一个小仪器，迷你的，就像一只平日我们装糖果的小盒子。你用里面的针头轻轻地扎下手指，一两滴血流出来滴在小盒子里，里面的仪器就可以帮助你分析血液检测的各种指标。无论你有糖尿病、心血管病、肿瘤等大病，还是感冒、过敏之类的常见病，你都可以随时随地使用这个测试仪，将检测结果传输给医生，从而获得及时便捷的治疗。毫无疑问，如果研发成功，这将是人类医疗史上的一个飞跃！华尔街财阀、硅谷精英、医学专家、华盛顿官员，都被这个设想惊呆了。

　　霍姆斯及其研发团队，在工作过程中遭遇了重重困难。他们甚至发现，她的理想是梦，完全不可能实现。为了掩盖真相，她封锁公司内部各部门之间的消息流动。只有她自己和男友桑尼知道项目进展如何。当员工发现事生端倪，提出质疑或向有关部门举报时，她便以强硬手段要求员工离职，并签署“封口”协议，甚至不惜动用法律手段与员工“开战”……

　　由此，读者不禁要问，在这个“欺诈神话”里，人们的道德和良知在哪里？可叹，在物欲横流、享乐主义当道的二十一世纪，人类的欲望无限膨胀。满足欲望的唯一途径就是攫取，不择手段地攫取。霍姆斯完美地将人类的恶行进行了实践，而参与在项目中或是围观的人并未以此为耻，而是露出羡慕的眼神，希望分得一杯羹。人性的劣根性，暴露无遗。

　　不过，我们也不必过于悲观。当霍姆斯得知卡雷鲁要报道她的公司时，她第一时间找到了公司投资人——传媒大亨默多克，希望他能运用权力阻止。默多克的回答很轻松，他相信记者的职业道德。在报道发出之后，霍姆斯再次找到默多克，恳求他阻止后续报道。这次，默多克避而不见。他在这项投资的损失超过1亿美元，却因此结束了一出荒诞的闹剧。

　　如果说默多克的行为有多伟大，未免言之过重。正如爱因斯坦所说，道德毫无神圣之处，它纯粹是人之常情。也许，八十七岁的默多克比三十四岁的霍姆斯更加懂得，人类要拥有道德， 必先抵制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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