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发现GDP

重新发现GDP

21世纪经济报道 本力

本力

GDP(国民生产总值)大概是国人最为熟知的一个经济学概念,不但任何一本入门的经济学教材里都会有对它的介绍,即使再普通不过的微信群里也可以看到相关的各种评论和段子。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甚至许多专业人士对GDP怀着深深的误解。

互联网时代带来吸收知识的便利同时,也由于人们学习过于“碎片化”进而导致了平面化、粗鄙化。当前经济思想史的地位与国家经济发展成就和大众经济学知识水平极不相称。所以,是时候对GDP深入了解、以正视听了。或许,从对GDP的审视中,也有助于对经济思想史本身有所重视。

读完柏林自由大学环境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菲利普·勒配尼斯的《GDP简史》一书,有重新发现GDP之感。

“太阳底下无新事”,长期以来,对GDP的无知与对GDP的崇拜和狂热并行不悖。GDP往往被认为仅意味着经济上的成功,但《GDP简史》一书告诉我们,国民生产总值更是军事上与政治上的成功。从书中经济思想史意义上的梳理中,我们会发现,GDP得到广泛应用很大程度上源自国际间的竞争,确切说是二战后美苏两种经济政治模式之间争雄的直接后果。

美国在战后借助于马歇尔计划以及其他发展援助政策,不仅将国民生产总值这一概念及其核算方法推广到世界各地,而且将其以经济增长为导向的意识形态传播到它的政治影响范围中。因此,全世界都开始广泛使用这种统一的经济状况量化以及分析方法。可惜,GDP越成为西方政治文化的一部分,人们也就越会忘记它的诞生及核算背景。

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有三位人物对GDP的产生与发展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他们分别是威廉·配第、科林·克拉克以及西蒙·库兹涅茨。书中基本也是按照这个线索重新还原了GDP的发展脉络。

作为GDP的发明者,配第将对国民核算的研究称之为《政治算术》,并将英国的国民核算数据与荷兰、法国进行对比,以此证明无论从经济还是军事角度,英国可以与荷、法两国匹敌。政治算术这一概念源于对数据的分析、推导和政策建议在英国政治圈里秘密流传了几十年,因为在法国等欧洲其他国家引起的轩然大波,直到配第去世之后的1690年才得以出版。但无论如何,这都成为了英国摆脱恐惧与自卑,成为欧洲霸主乃至世界领袖的强大力量。

《GDP简史》中描绘的配第的传奇一生也为理解GDP的源头做了完美的注脚。这个14岁就被打断胳膊的高度近视的水手,通过学习改变人生,最终成为议员和爵士,并成为“现代政治经济学的创始者”(马克思语),用自己的人生诠释了“知识就是力量”。非常有趣的是,配第发明的新统计方法跟他做过解剖学教授的经历有关,甚至他还出过一本《爱尔兰的政治解剖》的书——正是这本书成为系统进行国民收入核算的开端。1650年在牛津大学任解剖学讲师的时候,配第就以在课堂上将一具“尸体”救活而声名鹊起,后来他把国家政策比喻为人的身体,想要成功地治理国家,就要先知道这个身体是如何运作的。当然,这也为外部干预理论提供了依据,从而为某些经济学流派诟病。

政治算术这一概念在欧洲使用了超过一个世纪,直到18世纪才为“统计学”替代,但GDP核算的重大突破要等到二十世纪了。其最关键的人物是科林·克拉克和库兹涅茨。

与配第以及凯恩斯一样,克拉克也是一位没有经济学学位的经济学家。由于克拉克提出了沿用至今的国民总收入的定义,他被认为是现代国民生产总值之父。而且克拉克还提出了方法论上的革新,至今仍然普遍使用的三种国民收入核算方法体系也是由他奠定的。

但要重点强调的,仍然是克拉克发展了配第的“政治算术”传统。他认为政治体系决定社会经济管理状态,进行国民收入核算与对比是一个可以量化的为政治服务的指标,而且更着力于国家间国民收入对比研究。通过统计,克拉克第一次发现了国家贫富差距如此之大,由此催生了至今仍然影响很大的发展援助,也奠定了落后国家劳动力从农业化向工业化、服务业转移的发展经济学理论基础。

与克拉克一样,俄裔美国经济学家库兹涅茨也是现代国民收入核算体系的奠基人之一,而且特别关注经济增长与不平等之间的复杂关系,并由于这方面的研究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他认为,经济学不应只研究市场过程,还应该包括政治经济学与社会经济学。只是,与克拉克不同,库兹涅茨并不在乎给国家出谋划策,他的理论与政策相结合的工作最终由他的学生完成。

对配第有重大影响的英国哲学家培根有句脍炙人口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而这句话原本就是针对国家权力而言,是指建立在知识之上的权力能够稳固国家统治、扩展统治疆域。知识就是好的武器,赢得知识堪比赢得一场战争。恐怕这也正是重新发现GDP的真意。(编辑 董明洁 许望)

配第 克拉克 国民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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