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诚百亿“帝国”：巨额开支资金哪里来？
郑利鹏
2018年1月3日，新年的第一场冬雨笼罩在杭州上空。拱墅区登云路43号的锦昌大厦，深灰的墙体在雨中与天空形成强烈的距离感。
从大厦后门进去，并不宽敞的大厅内，配备了两名黑色西装的安保和两名前台女员工，安保站立在进门左侧，旁边的墙上写着一个“道”字，前台右边的装饰墙上标注着集团各部门高管名字、职务以及各自漫画风格头像。
因为进出电梯需要刷脸的缘故，安保并不警惕不速之客。电梯的旁边，靠近走梯的转角处，供奉着道教人物塑像，塑像两旁是一副对联，上联是：水善万物利而不争，下联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横批为：玄妙之门。
这座大厦在2016年9月曾改名。彼时，港股上市公司金诚控股（01462.HK）母公司金诚集团总部集体迁入锦昌大厦，并将其更名为金诚大厦，其旗下金观诚财富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观诚”）则在旁边（锦昌大厦另一幢楼）办公。这可能是锦昌大厦落成以来的最大一单业务。杭州写字楼网的出租信息显示，2016年9月，锦昌大厦的物业租金在每平方米2.2元以上，每层出租面积为1000平方米。2018年1月3日，《中国经营报》记者在金诚集团采访期间获悉，东边的一栋（共14层）除部分底商外，已全部由金诚集团租赁。按照上述参数计算，金诚集团每年办公场所（仅锦昌大厦其中一栋）租赁费用在1000万元以上。
此外，金诚集团官网介绍，金诚集团目前拥有杭州、苏州双总部，在8个国家和60多个城市设立了分支机构，拥有上万名员工，旗下累计资产近500亿元，收入近70亿元，上缴税金近12亿元。而据同花顺金诚控股2017年年报显示，其2017年营收为7.4亿港元（约合6.1亿元人民币），税后利润仅36.90万港元（约合30.26亿元人民币）。
记者调查发现，除了金诚控股，金诚集团旗下公开业务还包含金诚新城镇、金诚财富、金诚产业、金诚人文与教育几大板块，实际控制人韦杰名下亦有66家公司。那么，除了港股上市公司贡献的杯水车薪的利润之外，到底是哪些板块在支撑金诚集团这个庞大的帝国正常运转？
实控人的传奇经历
按照金诚集团实控人韦杰对外接受采访口径，他的经历可以划分为三个比较重要的阶段：成为律师之前、注销律师资格之后以及特色小镇运营模式。
2003年，就在韦杰进入浙江越翰林律师事务所两年之后，他注册成立了一家名为杭州光羽广告有限公司的企业。按照港股金诚控股后来披露的高管信息资料，那年韦杰22岁，也就是说，韦杰在20岁时已经大学毕业并于同年通过司法考试。
不过，韦杰在对外接受媒体采访时的口径是“2007年，毅然注销了自己的律师资格证，结束了6年的律师生涯”。记者未在中国裁判文书网搜索到有“韦杰”担任律师或者当事人的案件信息。
2005年，北京和润超凡电影发行放映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和润超凡电影公司”）在北京石景山区注册成立，韦杰担任法定代表人，当时一起担任董监高的还有许一顶、余雅萍二人。2014年，杭州和润影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杭州和润影视”）成为该公司大股东（持股70%），许一顶持股30%。不过，穿透层层股权之后，杭州和润影视被一家名为新余金诚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的企业控制，这家企业曾用名为宁波和泽润投资有限公司，目前的第一大股东为韦杰（持股95.78%），徐黎云、傅康洲位列董监高层。
《中国经营报》记者在梳理韦杰公司发展经历时发现，徐黎云和傅康洲是所有金诚集团高管中与韦杰交叉最多的两个人物。第三方数据天眼查提供的结果显示，徐黎云与韦杰有交叉的公司数量达到61家，傅康洲与韦杰有交叉的企业达到88家，穿透股权之后有关联的企业近100家。韦杰在对外接受媒体采访时称，2007年之后的初始创业，是和妻子以及一名最好的朋友，三个人。（来源：《石家庄日报》《商业人物》《杭州日报》等关于韦杰的专访）。
工商信息显示，2007年，通过一系列变更之后，韦杰以大股东身份出现在一家名为杭州同业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杭州同业实业”）的公司。这家公司此前（韦杰进入之前）的经营范围为，纺织品、装饰材料、建筑材料。经过一系列变更，韦杰成为大股东、法定代表人，此前公司的董监高层全部退出，经营范围亦变更为企业投资管理、投资咨询（除期货、证券）等，公司名字也改为杭州兴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杭州兴诚投资”）。除此之外，2006年注册成立的东阳市鼎丰投资咨询有限公司（原名金华市鼎丰投资咨询有限公司）也预示着，韦杰开始从广告、文化领域向投资领域过渡。不过，上述两家公司目前都已注销。
记者注意到，和润超凡电影公司是韦杰在辞职律师之后唯一保留的前期创业公司，目前这一公司已被纳入金诚集团体系。
第一桶金
据韦杰对外接受媒体采访时描述，他辞去律师一职之后开始介入文化和金融领域。《杭州日报》的一篇报道显示，2008年12月，韦杰成立了金诚财富。开创了地方融资平台私募债融资模式，缔造“全生态产业金融链”。
新三板公司丽晶光电（831777.OC）披露高管资料中显示，韦杰、傅康洲和徐黎云赫然在列。在此处，韦杰的个人介绍中称，2008年11月至今，就职浙江诚泽金开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任董事长。现为金诚控股有限公司主席、行政总裁兼执行董事。
而工商信息显示，浙江诚泽金开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浙江诚泽金开”）注册成立时间为2010年4月26日，彼时，1988年出生的傅康洲尚未从合肥工业大学毕业。两年后，傅康洲成为金诚集团董事长助理，韦杰最亲近的人之一。
《中国经营报》记者梳理工商信息发现，韦杰在辞去律师职业两年内做了四个方向的尝试：2010年1月11日，注册成立了浙江太悦健康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太悦健康”）。1月26日，注册成立杭州观泽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已注销）。4月26日，注册成立浙江诚泽金开。6月8日注册成立杭州诚泽营销策划有限公司（已注销）。2011年5月10日，注册成立杭州和润影业。路径逐渐逼近投资管理、健康、文化和建筑产业。
根据记者掌握的信息以及韦杰旗下公司注册时间顺序来看，金诚的第一桶金应该来自2011年杭州市西湖区的一个基础建设项目。
2012年6月，在杭州本地投资论坛里，有人发布“金浙一号”基金产品。产品描述中称，西湖区基础建设发展基金由金诚财富联合西湖区财政局共同发起，主要投向为西湖区基础建设及市政公用类项目。总募集规模为5亿元人民币，分为4期基金，每期规模为1.25亿元人民币。首期基金定向用于西湖区集镇建设发展有限公司项目用途。所投资项目本金及预期收益由西湖区财政局出具还款差额补足协议，承诺以西湖区土地财政收入作为第二还款来源履行差额补足义务。
当时，该基金管理人，杭州观复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成立刚刚半年。近日，记者以投资者身份在金诚集团进行暗访调查时，该企业相关产品推介人员，仍以这一多年前的产品作为示范项目向记者推荐，并向记者确认“这是金诚目前唯一进入收益回报期的新城镇项目”。
直到2016年，金诚突然出手，以7.35亿元收购机电工程商雅骏控股（01462.HK）75%权益。
布局手法
2013年之后，金诚的操作手法受到了某种指引般的娴熟起来。
2013年11月，韦杰注册成立了新余观复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并将其纳入前述浙江诚泽金开旗下，隔年，2014年6月，又将浙江诚泽金开从个人投资变为金诚财富（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控股，天眼查显示，后者为一家香港企业，而此时，原来的港股上市公司雅骏控股尚未被金诚集团纳入囊中。
目前的工商资料中显示，新余观复投资管理公司对外投资了41家“新余”系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企业，还有一家名为杭州观复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的公司。后者对外投资了“新余系”“南京系”“苏州系”等各地有限合伙企业共计182家。工商资料显示，在变更之前，这家对外投资182家企业的公司也在前述浙江诚泽金开的控制之下，于2013年12月，变更为新余观复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控股。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杭州观复投资管理合伙企业的实收资本为0元，新余观复投资管理公司（2016年年报显示）的资金实际缴纳金额为50万元。
此外，与韦杰股权关系异常密切的另一人，徐黎云担任法定代表人的新余金诚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曾用名宁波和泽润投资有限公司）在2014年投资控股了浙江金诚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这家公司目前对外投资了35家企业。这些企业以“新余系”投资管理公司和“湖州系”实业公司为主。穿透控股方新余金诚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注册资金30亿元，实缴纳资金（2016年年报显示）韦杰900万元，徐黎云100万元。而浙江金诚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注册资金显示为5000万元，实缴金额为0元。
据前述金诚业务人员介绍，韦杰打算围绕特色小镇项目打造一个多产业生态闭环。所以都是以洽谈特色小镇项目和各地政府谈合作，然后文化、影视、旅游、酒店等配套项目都装进去。“这是区别于其他伪PPP项目只知道拿地盖房最大的特点。”
此前，本报曾报道金诚特色小镇项目投资年化收益率最高可达到10.5%，项目融资期限最长达到102个月，收益方式通过年付或者半年付的方式来进行结算。
那么，运作这些项目的资金来自哪里？面对如此长的投资回报期投资者的年化收益又将如何覆盖？
该人员介绍，一部分资金来自各地政府财政的补贴，大概能覆盖支出投资者投资资金年化收益的六成。其余的四成则依靠承建方从金诚手中获得项目支付的工程溢价。
那么，投资者第二期的年化收益又该如何支付？
“我们没有封闭期，随时可投资。再说，社会资金的成本比较高，我们一般也会通过银行渠道销售一部分产品。”上述人员介绍。
据《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了解，近期部分股份制银行已经开始收紧各类PPP项目。
颇值一提的是，此前本报曾报道，金诚存在短募长投情况。近日，中国证券基金业协会发文称，私募基金应当单独管理，单独建账、单独核算，不得开展或者参与任何形式的“资金池”业务，不得存在短募长投、期限错配、分离定价、滚动发行、集合运作等违规操作；涉及关联交易的，应当在风险提示书中向投资者披露关联关系情况。
利润迷雾
据了解，金诚集团目前拥有杭州、苏州双总部，在8个国家和60多个城市设立了分支机构，拥有上万名员工，旗下累计资产近500亿，收入近70亿元，上缴税金近12亿元。
2016年3月14日，韦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称，就在前几天，证券公司打来电话告诉自己“韦总你赚了很多钱，11位数。”
韦杰的百亿身家和金诚集团的巨额运营开支究竟来自哪里？
记者发现，目前金诚业务布局为金诚新城镇、金诚财富、有象视频、酒店、房地产、金诚之星、金诚金融、金诚产业、公众公司。
根据前述人员介绍，金诚新城镇目前并未有投入运营的项目。对于有象视频的介绍中称，有象视频，是杭州大象网络文化集团重点推出的全球视频网络与全域电视平台。平台以金诚新型城镇化为依托，聚合全球优质文化资源，旨在为用户提供视频的同时，打造多元化内容储备。工商资料显示，杭州大象网络文化集团成立于2017年3月，大股东为韦杰。酒店产业中，四大酒店品牌目前有三个尚未推出，成立于2017年2月的太悦系列无锡太悦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目前尚未对外公布年报。
金诚之星项目中介绍，苏南项目于2017年6月迎来首批入驻者，而杭州项目尚未落成。
此外，金诚的地产板块，宝明（香港）房地产集团有限公司成立于2017年5月12日，并对外投资了5家地产置业类企业，主要分布在苏州、扬州、盱眙、淮安等地，均由韦杰担任法人。
除此之外，金诚集团官网称，共有5家公众公司。记者调查发现，这5家公众公司分别为新三板公司太悦健康（832227）、丽晶光电（831777）、港股上市公司金诚控股（01462.HK）和一家多伦多交易所上市公司D-BOX（多伦多股票代码：DBO） 。记者未能搜到第5家公众公司。
记者从D-BOX官网查询发现，董事会成员共有8名。此前，多伦多证券交易所主板高级副总裁柴毅刚介绍多伦多证券交易所构成时曾称，使用TSX品牌的交易所有两家，分别是多伦多证券交易所主板和多伦多创业板，创业板“毕业”后可以进入主板。
金诚官网新闻中心一则信息显示，2016年1月，金诚宣布战略入股D-BOX，金诚集团方面称，在金诚集团入股D-Box之后，D-Box在多伦多证券交易所TSX上的股价从0.2加币上涨到0.36加币（按当前汇率约合1.85元人民币），上涨了80%。
记者通过在D-BOX官方网站留言方式联系采访D-BOX公司，了解金诚集团战略入股以来，获得收益情况，截至发稿，尚未收到D-BOX方面回复。
几家公司中，太悦健康2017年中报显示，净利润为亏损879万元，丽晶光电2017年中报显示，净利润为亏损59万元。金诚控股2017年年报净利润不足40万元。
另外，金诚财富目前主要产品是特色小镇的私募基金、公募基金代销和高端客户理财以及金诚互联网金融。在记者暗访调查期间，金诚集团内部人士曾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金诚互联网金融在做什么业务。“具体要问更了解的人。”
记者曾就金诚集团盈利模式相关实地采访、电话联系等均遭对方拒绝，对方一名石（音）姓男子在电话中称“你和我不对等，让你们领导来！”
那么，金诚帝国的巨额运营资金究竟来自哪里？本报记者将继续跟踪调查。
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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