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危机》
  共同货币阴影下的欧洲
  (美)约瑟夫E.斯蒂格利茨 著
  蔡 笑 于晓潭 冯 睿 译
  机械工业出版社
  2018年1月出版

——读斯蒂格利茨《欧元危机:

共同货币阴影下的欧洲》

  ⊙郑渝川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E.斯蒂格利茨的新著《欧元危机:共同货币阴影下的欧洲》英文版初版于2016年8月,在欧美世界引发热烈讨论。而经过这一年多时间,书中不少判断得到了验证。

  斯蒂格利茨的核心观点简明清楚,那就是欧洲联合对世界的和平稳定具有重大意义,但欧洲经济一体化快于政治一体化,并在冷战结束后提速了经济整合过程,因而使得欧元存在巨大的内在问题。货币一体化、经济一体化好处很多,如促进资本、商品和人的自由流通等等。问题是,由于政治一体化严重滞后,经济变革就不可避免会产生斯蒂格利茨所说的输家和赢家。欧债危机、欧元危机持续至今,输家的损失远超赢家的收获。为此,斯蒂格利茨总结说:“市场是由复杂的机构和制度构成的;基于意识形态而非对于市场运行原理的深入理解之上的过于简单的小修小补,缺乏对这些复杂性的认识,有时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欧债危机引发欧元危机后,欧洲国家在激烈争吵中采取了一系列解救措施,但收效甚微。欧元危机让欧元刚刚推出时被掩盖起来的欧洲各国尤其欧洲主要国家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显露。欧元没能让欧洲国家建立相比过去更为紧密的经济政治一体化关系。

  斯蒂格利茨指出,欧元创建之初就存在明显缺陷。一个有着广泛政治经济多样性的地区,要实行单一货币制度,本就不易。单一且固定汇率,单一利率,推行难度很大。欧元运行,又不可避免要容纳成员国环境、信仰、价值观等方面的差异,需要为此建立足够灵活的规则,以及强有力的治理,但这后两项目标都没能实现。

  具有讽刺性的是,欧盟预算只占到欧元区GDP的1%(美国政府开支超过GDP的20%),这一开支无疑过小,能动用的资源与实现欧元区经济治理的目标之间,差距过于巨大。另一方面,欧元区规则又不够灵活,特别赤字开支上存在较强的约束,成员国难以获得足够的财政政策空间。在欧元危机发生后,德国等主要国家强迫债务国推行财政紧缩政策,让这些国家受到惩罚,长期陷于经济萧条和社会不稳定。

  1999年欧元创建时,资金流向了传统意义上的欧洲经济边缘国家(如希腊、西班牙、葡萄牙、冰岛、爱尔兰、塞浦路斯),这造就了虚假繁荣,最终引发危机。对这些国家尤其希腊,在斯蒂格利茨看来,德国、法国等国推销的“坚持准则、降低负债、整顿福利、抚恤金及健康保障体系”等政策组合,完全不起作用。实际上,这就非常清楚地表明,欧元创建及运行的经济学逻辑,即市场原教旨主义(假定市场自身具备最佳效率,不仅稳定,而且可以自行解决问题)存在致命缺陷。欧洲国家并未从东亚、东南亚国家20世纪90年代后期遭遇过的金融危机中吸取教训。

  在《欧元危机》的第一部分,斯蒂格利茨论述了欧元创建的愿景与现实,分析了欧元注定走入困境的原因。他认为,最突出的问题是,创设欧元时,设计者们就意识到会出现外部性问题,即成员国大量借款,拖累本国及欧元区其他成员国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特别是20世纪20年代曾遭遇过严重通货膨胀危机的德国,对此更加倍关注。另一个问题是,欧元创建因锁定了汇率,从而对经济多样性形成了阻碍,这也是欧元设计者提前意识到的问题,却因迷信市场自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未有较为深入而具有针对性的制度设计。

  书中历数了因欧盟、欧洲主要经济大国领导人,迷信市场原教旨主义逻辑,从而罔顾欧元糟糕表现带来的社会问题,包括经济萧条、失业增多,政府开支缩减所带来的公共福利锐减等一系列问题。

  全书第二部分致力于讨论达成成功的货币联盟所必要的条件,欧洲实际采取的措施,“应该做”和“已经做”之间的差距如何导致欧元失败并引发贫富差距加速分化等问题。斯蒂格利茨直言不讳,欧元区僵化的政策体系,使得在部分成员国面对经济严重下滑的趋势,无法通过降低利率来刺激消费和投资、通过降低汇率来促进出口、通过减税来提振经济活力。恰恰相反,欧元区在陷入危机后,僵化政策更被作为坚定不移的铁律,致使成员国的经济变得更为脆弱,甚至出现了成员国之间的竞争性贬值。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欧元区的严重不稳定,与欧洲中央银行的特性有关。欧洲央行事实上不接受问责,不能代表社会的广泛利益,尤其几个大国之外其他成员国的利益。加入欧洲央行的银行家,都曾在金融机构长期从业,过于迷信市场自律和自我修复的能力。

  这本书的第三部分更具体地剖析欧洲大国、欧洲央行推行的欧元政策,恶化欧元区结构并引发萧条的有关问题。欧洲大国尤其关心危机国家基本盈余规模(偿付能力),而不在意让危机国家保持偿付能力会带来的经济疲软、需求不足等问题,这正是希腊等危机国家在不断接受救助,各阶层民众对于德国等债权国的怨愤情绪愈加深重的原因所在。斯蒂格利茨还谈到,大国主导债务国的结构化改革,非但没有带来预期的经济复苏,相反使得跨国公司不断鲸吞债务国实体行业资产、削减就业岗位,并引发了尖锐的社会矛盾。

  斯蒂格利茨在全书最后一部分就走出欧元危机,修复欧元创建机制缺陷提出了一系列建议。首先,应变革欧元区的结构。斯蒂格利茨建议推行六大结构变革,如建立银行联盟,债务共担,建立共同财政框架、团结基金、自动稳定机制,实现汇率调整的自动化,促进欧元区所有成员国的充分就业,让金融体系更好地服务于欧元区各国。其次,要重新构建欧元规则的灵活性,在政治一体化没有深入实现之前,允许成员国在经济政策上拥有较强的自由裁量权,允许不同国家在短期内分别以实现社会平等或解决失业带来的种种后果等目标为重点。再者,认清货币政策的有限性,建立更为明确的主权债务重组机制。

  最后一项建议最具有争议,实施也最困难,那就是让欧元区“友好分手”——不一定要分裂成欧元区组建前的19种不同货币,而是两到三个货币集团。在这一过程中,应借助电子货币的发展趋势,创立一个服务于社会的银行体系,恢复欧元区国家对信贷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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