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贷IPO：刀山上的舞会？

　　拍拍贷IPO：刀山上的舞会？

　　文 | 本刊特约记者 纪一宁

　　在数字无假的前提下，拍拍贷的这三年可以简单概括为“逆袭封王”，但更值得探究的问题却在招股书中语焉不详：逆袭如何实现？王座能坐多久？内忧外患是否能扛住？

　　有一盆冷水，本不该此时泼。

　　但是，当看到中国互联网现金贷款的鼻祖拍拍贷的招股说明书中戏谑一般的风险提示时，这盆冷水不泼也不行了。

　　10月13日，拍拍贷赴纽交所IPO的招股说明书曝光，除了亮眼的业绩和近乎神迹的利润激增之外，更引人关注的是其对自身面临风险的调侃：“我们不认为我们的商业运作违反了这一规定……然而，我们不能向你保证，中国法院将持有与我们相同的观点，我们收集的部分或全部交易费用可能被法院裁定为无效，这将对我们的业务和财务状况产生重大不利影响。”

　　这样的风险声明，估计也会着实让负责审核的纽交所难受一阵。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以趣店为代表的中国互金企业登陆美国，在之后，将会更多——中国互联网金融借贷公司，正在酝酿一次全新的赴美上市潮。

　　这一未来趋势显然不是空穴来风，基于P2P现金贷商业模型的贷款理财平台公司在暂时摸清了政策与形势之后，正在迎来一个集中爆发期，甚至被认为将成为下一轮中概股的领军板块——拍拍贷足以亮瞎华尔街的业绩报表支持了这种预测：招股书显示，2015年拍拍贷净亏损7214万元；2016年扭亏为盈实现净利润5.015亿元；而在其半月之后更新后招股说明书中，2017年的数据被如此描述：“拍拍贷2017年上半年营业收入为17.33亿，净利润为10.49亿元。拍拍贷2017年第二季度单季净利达6.3亿……”其盈利能力出现爆发式增长。

　　在数字无假的前提下，拍拍贷的这三年可以简单概括为“逆袭封王”四个字，但更值得探究的问题却在招股书中语焉不详：逆袭如何实现？王座能坐多久？内忧外患是否能扛住？

　　而这些没有给出官方解释的问题，直接决定了拍拍贷们究竟是浑水摸鱼的投机客，还是深谙虎鹤双形的侠之大者。

　　虎鹤双形：这路拳法学不会

　　以拍拍贷为首的中国互金企业的迅速崛起可谓尽享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天时，是适逢互联网金融爆发与小额现金贷进入监管真空之时；所谓地利，是依仗大数据与移动互联领域半个身位的技术领先之利，而寻找到了具有广泛基础的市场空白，此乃人和——这也是为什么从去年开始，拍拍贷与同行们忽然势不可挡的原因。

　　但在本质上，这依然是一桩流量生意。

　　据高盛统计，中国P2P网贷的贷款余额在2013~2016的三年间扩张逾36倍，拍拍贷的招股说明书显示，2015年拍拍贷发放贷款总额仅为50亿元，到了2016年数据变成了194.24亿元，而在今年上半年，已经放出了264.3亿元的贷款，截至2017年上半年，拍拍贷上共有46.16万名个人投资者。2015年，拍拍贷上投资人的平均投资金额为29938元，而今年上半年该数值已经上涨到99136元——超过３倍的跨越式增长，足以让其虎虎生威。

　　受益于最近两年消费金融和现金贷的热潮，网贷平台成交量显著提升的同时，规模经济效应开始凸显，现金贷以及消费信贷的热潮促使拍拍贷在成交量方面呈指数增长，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拍拍贷的盈利能力就得到了显著提升，净利润率高企至60%。

　　高歌猛进的营收离不开三方面的贡献：庞大的借款人群体、巨量的撮合贷款额和高昂的服务费。上市、套利、转型，风险中寻找机会。底层需求一旦被释放，就如同猛虎下山，而凭借在互联网金融科技领域的技术优势，拍拍贷们得以闪转腾挪，将一套“虎鹤双形”拳法打得愈发圆满起来。

　　拍拍贷以服务费的形式近乎完美地规避了高额息差的“坑”。其招股说明书显示，在2015年和2016年，拍拍贷向借款人收取的平均服务费率分别为3.6%和6.4%，而2017年上半年的平均服务费率为6.2%——这意味着，在营收基数激增的背景下，拍拍贷依然服务费上调了近一倍，这与其平台产品结构的变化息息相关。

　　但必须注意的问题是，尽管一手挟行业爆发之“虎威”、一手耍内部运营微调之“鹤形”，这看似可以在任何行业取得成功的经营秘籍其实并不具备普适性，究其根本在于，本身就伴随着高风险的互金行业，在监管规则落地之前，依然是一潭浑水。

　　浑水摸鱼：这种风险担不起

　　另一个令人惊奇的数字来自于坏账率——根据招股书显示，拍拍贷平台上逾期180天以内的坏账率均低于1%。这个数字很美好，在业内人士看来，坏账少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客单价低，所以欺诈团伙没有兴趣，目前针对现金贷的欺诈并不多，这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其商业模式的本质——诱惑一群蚂蚁聚沙成塔，再让另外一群需要沙子的蚂蚁变塔为沙。

　　于是新的问题凸显出来，如此好吃的蛋糕、如此低的门槛、又处于政府监管的真空地带，竞争之惨烈可想而知——在过去两年间涌入这个行业的创业公司超过10000家，资本愈千亿，但这其中，真正具有核心竞争力者却是寥寥无几。从过往的商业发展规律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真正能够在这个行业中大浪淘沙并且越活越好的企业，至少要具备数种要素：强大的背景、雄厚的资本、领先的技术与独到的管理能力。所以用不了多久，行业洗牌势在必行。

　　压迫感促使以拍拍贷为代表的互金公司将目光投向了美股市场。互联网金融行业作为中国速度发展最快的行业之一，由于监管缺失的天生软肋，行业几乎是乱象丛生，随着互联网金融监管政策的落地，大部分互金平台面临重大考验，其中关键之一就是如何增信。而互联网金融企业上市最大的好处就是增信。

　　高增长、高利润以及金融科技“外衣”，中国互金企业已经达到了美股市场的要求，但至少在目前，支撑这些的还是最陈旧的金融逻辑——直接或间接地获取利差的高额收益。

　　所以，在拍拍贷们逆天的扭亏业绩中确实可以看到希望：性感的人工智能、神奇的云计算、恢弘的大数据……但美梦成真之路却还有很长，现在的互金公司存在的价值在于为投资者创造收益，而并不在于打造能够改变人类社会的商业模式。

　　如此一来，互金公司最理想的商业模式的核心呼之欲出：巨大流量+线上风控+低成本资金，关键在于控制获客成本、控制坏账规模。一旦脱掉了皇帝新装，IPO对于拍拍贷们的重要性愈发明显起来，不仅仅关涉增信，更重要的是对于这些新金融公司来说，上市只是一个起点，虽然在靠数据和业绩说话的二级市场，科技股的概念和高增长的故事如果无法落脚到商业模式和业务能力上，现实可能会很残酷，但一旦成为上市公司，来自中国政府监管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将极有可能不会先落到自己头上，进而为自己赢得宝贵的整改求生时间。

　　拍拍贷及其前辈们，通常选择的模式是选择风口—站住风口—打造概念—上市，然后泯然于众而已。在过去数年中高歌猛进的新金融行业，数字却是足够绚丽，但这个行业真正需要的，却是那些能够将互联网新金融的商业模式与社会价值最优化的沉淀者。

　　当完成IPO之后，新的问题又会接踵而至：如何让高增长的故事延续下去？如何以融资制造新的概念或实现技术创新？这些都没有答案。

　　唯一有答案的问题是，监管之剑一定会落下，当央行的资金监管日趋严格、准入门槛越来越高之时，当规范的"国家队"全面进入之日,新的互联网秩序将会重新确立，原有竞赛者的生存空间将会被缩小。

　　自相矛盾：这样的模式看不懂

　　抛开各种炫酷的概念与令人瞠目的业绩不谈，回归商业本质来看待拍拍贷们赖以生存的现金贷，其商业模型先天的矛盾性，才是其在未来必须正视的大问题。

　　这种矛盾来自被目前金融体系所过滤掉的人群的金融需求。

　　需要现金贷都服务的都是怎样的人群？在早期，大部分民间借贷和地下的金融机构服务的是那些拥有一定资产、没有纳入征信体系、从银行借款无门的人群，同时还存在着一批没有任何金融机构愿意服务、甚至高利贷和民间借贷都不愿意接触的人群——在中国，这部分人的数量超过1亿人，他们的金融特征是收入基本稳定却不高、有长远的偿还能力却不具备足够的抗风险能力，金融刚需又客观存在——这超过1亿的刚需基础，正是现金贷能够迅猛发展的原因。

　　再佐以拍拍贷招股说明书中透露出的客单单笔交易平均在3000元以上的数字，一个超过3000亿的大生意呼之欲出。

　　但平台公司绝不是慈善家，有自己的客户定位没问题，但这种类型的借贷往往采用高服务费的手段，无形中将借贷成本拉高，这就形成了在商业逻辑层面天然的矛盾。

　　这样的商业模式，是否能成为真正具有持久商业价值的模式，在资本财富盛宴达到顶峰后，仍然保持旺盛的生命力，还需要打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