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如虹】

  教师作为一个职业,又不能仅仅只是一种职业。教师在达成自己职责的过程中,被赋予诸项重大使命。

  马虹玫

  

  说起各自职业,新媒体编辑自称小编,程序员自嘲码农。就连清华大学法学院许章润教授,身为博士生导师的他,也在文章中自嘲,自己只是一名“嘴力”工作者。从称呼上看,人们对职业的庄严感正在逐渐消解,但并不代表所从事的职业变得没有价值。BBC 基于剑桥大学研究者 Michael Osborne 和 Carl Frey 的数据体系分析了 365 中职业在未来的“被淘汰概率”。淘汰率最低的职业是教师,他们的被取代概率仅为0.4%。

  我有多位教师朋友。平日里,她们需要一样地备课、上课、进修、管理学生和班级事务。每个月薪水发放的时候,她们与在编教师的差别,就一再地、无情地提示她们的真实身份——她们既是学生和家长眼中的老师,又是某个第三方人力资源公司的派遣员工。她们与劳务派遣公司按学期签约,无寒暑假工资。且必须签订承诺书,合同期满自动离职,不得要求任何赔偿。

  派遣教师方舟,拿的是打包工资。每个月七千元左右,需要从中扣掉交给劳务公司的管理费;再扣掉原本需要单位承担的那部分社保和住房公积金的份额。她的工资组成中没有课时费,她的工作量并没能体现在工资中。七千元七扣八扣,到手大概五千出头。有一次方舟去领学校发的福利品,牛奶水果什么的,三五十块的东西,不值多少钱。翻遍整个名单,方舟都未能找到自己的名字。工作人员问她,你是不是派遣的?那一刻,方舟很后悔自己站到领福利的队伍中。这个学期上完,她的合同期也满了。下学期能不能继续在这个学校工作,取决于这个学校的正编老师有没有人去休产假、病假、或者去进修。就连在家长面前,方舟也总觉得家长看出她只是派遣的临时工,对她没有给予足够尊敬。方舟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学校里还有一位年长的大姐,教龄十几年了,她的境况比方舟略好。但她也不是正编教师,她属于临聘。大姐没有福利和补贴,有寒暑假工资,有绩效工资。她是跟学校签的合同,相对稳定些。从学校开办她就在这里教书,十来年没有犯过大错,学校也一直聘用她。但近几年,教育局发文要求各个学校必须逐年减少临聘教师比例,减少的方法大半就是辞退。大姐每年都在等编制,也常常落空。另一位老师运气好一些,考上另一所学校的编制,调走了。深圳临聘教师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据不完全统计,深圳公办学校正编教师五六万,而临聘老师上万名,像方舟这样的派遣教师,我暂时没能查到统计数据。

  深圳关内的公办学校曾于2013、2014年间大规模转正过一批临聘教师。深圳人口数持续增长,新生儿人口更呈激增之态。学位缺口年年存在。高房价把更多人口挤向原特区外,学校和学位问题随之而来。学校问题相对容易解决,比如新建社区,规划上就要求开发商必须配建学校。学校建好了,教师问题却不好解决。问题到底卡在哪了?

  正编、临聘、派遣,校园外的我们,绝大多数人不会,也没必要去主动区分这些教师的不同身份。社会结构处在急剧变革中,派遣教师和临聘教师,既是制度设计的产物,也是制度缺陷的产物。她们和正编老师一样承担着教学上的压力,更要时刻担心工作朝不保夕。她们忍受着身份撕裂、生存的经济压力、她们无奈于权利缺失、又似乎集体失语……

  教师作为一个职业,又不能仅仅只是一种职业。教师在达成自己职责的过程中,被赋予诸项重大使命。诸如: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育人、学高为师德高为范。“尊师重教”的口号,作为主流的、正确的价值观被持续强调和宣导。而当我们剥去一厢情愿贴给教师群体的职业光环,“暴露”于聚光灯下的她们,其职业体验和生存困境,其实,与当下的每一个我们息息相关。在一个缺乏安全感,看不到职业前景的现实和心理环境中,她们该怎样行使为人师表的重大职业使命?

  (作者系深圳自由撰稿人)

热门推荐

相关阅读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