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9月22日14:14 商学院

  来一场穿越式的精神复归

  文|汪冰

  如果你有机会穿越到古代,你会选择哪个朝代呢?高晓松多次说过,如果他能穿越回古代,他会选择宋朝;余秋雨也说过他最向往的朝代是宋朝;马东在最近一次谈话中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宋代的推崇,他认为如今商业扩张的目的是让人生活得更好,所以历史上的宋朝也许预示了下一个时代的形态——经历喧嚣之后一切归于质朴安静的美,瓷器归于简约,颜色归于含蓄。

  无论中国的宋朝还是欧洲的文艺复兴,人类审美的高峰通常也是社会性与精神性相得益彰的时代。肉身得以被照顾,灵性又能被滋养,物质成为心境的载体,而不是奴役心灵。现代科技以加速度改造世界的同时,我们是否失去了那些美好时代的身心平衡,我们忙着忙着就忘了为什么而忙,我们活得更长,但是真的活得更好了吗?

  人工智能背后的信仰传承与局限

  上个月谷歌发布了一堆人工智能产品,核心思想就是让你不要把那些东西当成电子产品,而是当成一个人就对了。可是在古代,没有人工智能,只有人工,但是在那个时代有另外一种“超级智能”——宗教信仰。人们不能问Siri,更没有Google Home,但是他们信仰的神比起这些都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仅能解决诸如升官发财、怀孕生子等具体问题,还可以给以他们生活的安稳,甚至保佑下辈子投胎转世到大富大贵的人家。我并不反科学,也不是鼓动迷信,可是当我们对人工智能着迷时,难道其中没有对神与魔力的追逐甚至膜拜的影子吗?我们想通过科技摆脱受造物的宿命,不仅拥有上帝之手,甚至成为上帝本人。人工智能让我们拥有了某种“神力”,这大约是自恋极大的满足,但是自由的背面可能是孤独、迷惘。科技发展的历史就是不断地证伪和否定自己的过程,让现代人相信些什么东西变得越来越困难。

  古代世界的人性与现代世界的人性并没有根本的区别,科技和文化并没有改变人性,只是给了人性不同的展现舞台。无论《哈利·波特》《权力游戏》还是《择天记》,它们能够在现代社会获得众多的拥趸,都说明即便是在最现代化和最理性的社会中,人们的心理底层依然有非理性的潜流。超自然的神秘性恰恰是以理性和科技建构的现代社会所缺乏的。人类的精神需要不只有智能一项,还有审美,还有对自然、宇宙以及命运的信任与交托。约翰·赫斯特在《极简欧洲史》一书中写到欧洲的宿命时,认为“一边是科学和进步,一边是感情和解放, 这两股孪生力量迄今依然强劲, 有时彼此强化,有时互相对立。”欧洲文明代表的现代社会带来了科技的迅猛发展,同时也可能正在杀死神秘感与浪漫。

  现在我们隔着星球也能够通讯,是否牛郎织女的凄美故事就对人类没有了意义?孩子们是否还需要听女娲补天、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还是直接阅读宇宙的起源?是否当科技把爱情简化为脑内神经递质的变化,也就杀死了爱情?正如约翰·赫斯特所说,我们陷入了某种分裂,从教育的角度我们希望孩子了解真相,但是从审美与信仰的角度,我们似乎又会羡慕那些传统信仰没有断裂的人们,生活在“黑暗与魔法”中他们的生命似乎更完整、更健全、更贴近自然。

  怀古是精神上的复归

  人们对古代的怀念,也许如同一个世故成熟的成年人对童年甚至青年时期的怀念,那个时候也许很愚昧,既青涩又无知,但是也正是因此而拥有了别样的创造和想象力。就像玩具匮乏的年代,也无法阻止孩子们玩儿得不亦乐乎,原因很简单,当什么都没有时,想象力就开始全速运转。科学不只杀死了上帝,还顺手给我们装上了新的思维框架。可是,离开伊甸园的我们,虽然可以网上购物,享受高科技带来的便利,努力把世界变成我们心中天堂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总是隐约地泛起淡淡的乡愁。艾克哈特·托尔在《新世界》一书中写到这种现代人的疏离感,“疏离的意思是,你在任何情况、任何地点或跟任何人,甚至跟自己在一起时,都无法感到自在。一直想要得到‘回家’的感觉,但却总是无法放松自在。”有人说,如果说怀旧是自我意识的考古,那么怀古就是人类精神上的回家。现代生物技术也许可以让人“长命百岁”,却依然无法造出安放灵魂的容器,无家可归活百年可能是一种诅咒而不是好运气。

  古人也许制造能力有限,却有大量的时间去体会、呈现和歌颂世界本来之美,而困居都市的现代人,在自然的怀抱中却常常感到无聊无趣(除非带了手机和充电宝)。古时因为少了人造的刺激,人对自然更加敏锐,那不仅是一种觉察,也是一种与万物的联结,如庄子所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今日的月亮和古时的月亮并无二致,但是观看者的心情却已时过境迁。很多古代圣人都曾经感受过被称为“本体的喜悦”的快乐,那是一种可以从一朵花、一片云、一棵树中欣赏到简单之美、宇宙之美,并因此感受到自己与万物同在的内心满足、活力与喜乐。这也让独处不再是无聊至极的惩罚,而是瞥见造物主神奇美好的心醉神迷,叹为观止的悸动让思维停止。正所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己忘言。”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回家。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不间断的Wi-Fi信号,而是和存在本身,精神往来的能力。

  所以,我们也许不是无家可归,而是像被花花世界诱惑的青少年,躁动追跑、不安不满,不愿回家又不知该往何处。现代社会充满了各种新鲜的刺激,但是却不可避免地让我们患上了某种程度的注意力缺乏症,这让我们对各种刺激都越来越没有耐心,也越来越不满足。这是一个缺乏经典的时代,不仅因为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制作经典,比如花数年时间等待天时地利人和制造一件瓷器有违商业社会原则,况且就算制造出来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欣赏。我们不再能从与一幅画的对望中获得出神的体验,我们也无法从反复吟咏一首诗中体会文字的韵律。而在古代,没有更多与更好,每一个小小的美都会被注意力关注放大。注意力的深入和深度往往决定了我们体验的本质,这也许是现代人需要更多新鲜刺激的原因。我们只关注“下一代”,好像一切东西一旦从生产线上下来就直接走上了过时被弃的宿命,从原材料到垃圾桶的距离越来越短,连人也难逃被“异化”为消费品的命运。

  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写道,“在7万年前,智人还不过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动物,在非洲的角落自顾自地生活。但就在接下来的几千年间,智人就成了整个地球的主人、生态系统的梦魇。时至今日,智人似乎只要再跨一步就能进入神的境界,不仅有望获得永恒的青春,更拥有创造和毁灭一切的神力。拥有神的能力,但是不负责任、贪得无厌,而且连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天下危险,恐怕莫此为甚。”历史让可能性变成事实,能从事实中反思学习才真正配得上被称为“智人”,穿越不是为了改变,而是为了复归。别让对完美的追求毁灭了美。

责任编辑:周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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