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4月19日17:20 能源评论

  大同:命运被悬空

  文·张永艳

  公元前33年,匈奴呼韩邪单于第三次进长安入朝,这一次,他向汉元帝请求和亲,于是汉元帝将宫女王嫱(字昭君)配于其为妻。之后,王昭君从长安出发,一路由南向北,纵贯山西。当她走出雁门关外,眼前是逐渐苍茫广袤的景象,也就来到了匈奴所在的塞外。这就是昭君出塞的故事。昭君或许知道,雄关雁门,是长城上的重要关隘。以“险”著称的雁门关,被誉为“中华第一关”,居“天下九塞”之首。昭君并不知晓,来到关外的她,脚下这片土地蕴藏着丰富的煤矿资源。

  当我再一次走上昭君出塞时经过的这段路,来到位于山西省忻州市代县县城以北约20公里处的雁门关,曾经的塞外的苍茫与荒凉印象已难寻踪迹,在连通关内关外的公路上,曾经黑灰色的路面也露出了原本的颜色。一路上,运煤货车少了、路边和远处山上的树多了,似乎预示着某种希望。

  ??见证历史风云

  山西含煤面积6.2万平方公里,占全省面积的40.4%,自北向南分布有大同、宁武、西山、河东、沁水、霍西6大煤田和浑源、繁峙、五台、垣曲、平陆5个煤产地。其中,位于雁门关外的煤炭资源,主要是大同煤田。大同煤田位于山西省北部,跨大同、怀仁、山阴、左云、右玉等五市县,平面呈椭圆形,面积1828平方公里,所产煤炭品位较高,以动力煤为主。大同煤田是山西生产出口煤最多的煤田,主要矿区是大同矿区。

  大同地区煤炭开发利用始于何时,并无文献记载。但根据大同煤田的煤层露头较多且又长期自燃的史实,联系到在新石器时代,与大同毗邻的怀仁县鹅毛口遗址的先民们已经能够使用火,并能从河谷山坡开采裸露的三叠纪凝灰岩、煌斑岩夹层来制作石器,推断可能在新石器时期,大同的先民就开始利用煤炭。

  大同煤矿自开采以来,逐渐带动雁北地区的兴盛,同时,它也见证过灾难的来临。在大同市南郊区,有一座大同煤矿展览馆。这个展览馆有一个别称,叫作“万人坑”,因其拥有两个容纳日寇侵华期间被害矿工尸骸的山洞而得名。1937年9月,日军侵入大同,将矿区划归伪蒙疆政府管辖,并将晋北矿务局、大同保晋分公司等合并为大同煤矿,委托南满铁道株式会社接管。

  据山西大同煤矿史记载,从1930年到1937年间,大同地区的煤炭总产量不足150万吨。而在日本侵略者的掠夺下,从1937年秋天到1945年间,日本侵略者采取“以人换煤”的办法,疯狂掠夺大同煤炭竟达1400多万吨,6万余名中国劳工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恶劣的生活环境,残酷的劳动条件,他们一旦倒下,就被抛到荒郊野外、山谷沟壑或废旧矿井中。留在大同和百里矿山的是大大小小的万人坑、6万余保留着挣扎姿态的冤魂。

  ??走过“黄金十年”

  自改革开放以来,大同煤矿也肩负起将山西建成全国煤炭基地的担子,煤炭产业成为了工业发展重心。与此同时,轻工业与非煤产业几近被抛弃,在上世纪70年代一度风靡的大同鞋厂生产的网球运动鞋、大同制糖厂生产的白糖、大同机车车辆厂生产的火车头等非煤产业伴随着经济发展重心的转移而凋敝。到了2000年左右,中国经济进入繁荣时期,对于煤炭的需求因而狂涨。煤价攀升,山西迎来了煤炭发展的黄金十年,“一煤独大”的经济格局由此开始形成。

  当“一煤独大”的经济格局逐渐形成后,大同地区对其他非煤产业越发缺乏重视,即使政府鼓励完成原始积累的煤老板们进行多元化的发展,也无济于事。充满暴利的煤炭产业将人力和资源牢牢吸引,其他行业被忽视,使得产业发展不平衡,城市建设滞后。如此不平衡的大力发展煤炭产业虽然让煤老板们获利颇丰,却并没有给地方经济带来预期的发展成效,更为可怕的是,在煤炭资源开采过后,当地人民的或许只有“留下一堆灰,染了一股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大同地区到处都是煤的身影:敞篷的运煤车呼啸而过,煤灰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车走了,留下一地的煤灰;路边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煤堆;一到雨天,煤灰混合着雨水,成了泥泞路;加之大同地区多风沙天气,一刮风,漫天黑沙就飞舞在墙头、屋顶、树梢上。与此同时,就地转化的煤炭需要燃烧发电、炼制焦炭,由于当时污染防治措施不到位,大同连续多年成为全国113个环保重点城市中污染最严重的第二、三名。

  环境污染严重、行业发展不平衡、城市建设滞后……丰富的煤炭资源不仅没有给大同地区带来长足发展,反而出现种种问题让人忧心忡忡。

  ??掌握转型命运

  大同因煤而兴,其煤炭储量高达718亿吨,位居中国产煤城市之首。时至今日,尽管大同地区的煤炭储量仍然很大,但是经过多年的开采利用,大同煤田最优质的侏罗纪煤炭已经接近枯竭,开发下部石炭二迭纪煤田变得迫在眉睫。然而困境不只如此,随着与大同煤田相似的国内陕西神府煤田、内蒙古东胜煤田的开发及神华铁路的建设,国外印尼及南非进口动力煤的迅速发展,事实上大同煤田已渐失去其原有的竞争力,将处于逐年退缩的境地。这给过分依赖煤炭输出的大同地区造成了更大的困扰。整个煤炭行业的形势低迷,使得库存不断增加,而市场对大同煤矿资源的需求却在不断减少,导致很多煤炭企业步履维艰,亏损局面难以扭转,即使采取限产、停产的措施,以致降价销售,却仍不能解决煤炭积压等问题,企业负担加重,随之而来的是对于煤炭企业员工的降薪、裁员等。

  面对像魔咒一样的内忧外患,“一煤独大”模式已经难以为继,残酷而不确定的未来正悬在大同人头上。同煤集团曾为大同GDP贡献超过50%,彼时,身为“同煤子弟”绝对是身份、地位等的一种象征。对于煤炭带来的喜与忧,每位煤矿工人都深有体会。从之前的收入高、出手大方到现如今的减少消费、压缩支出,煤炭寒流带来的“收入减少、转岗分流”直接影响着他们的日常生活。煤矿企业的不景气,使得待业青年更多了,在找到转行谋生出路前,他们满是迷茫,甚至将希望全寄托在“职工安置”政策的出台上。

  不过,煤都大同转型发展正在加速,被悬空的命运也在改变。在煤炭寒流的刺激下,去产能、清洁转型正是当下大同煤矿在做的事。新动能的发展可以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煤矿子弟又有了“用武之地”。在煤坑上建光伏电站和风电厂,是大同能源经济转型的一个尝试。2015年,大同市采煤沉陷区国家先进技术光伏示范基地建设获批,成为我国实施光伏产业“领跑者”计划首个获批的基地。按照规划,到2019年大同将建成300万千瓦的煤坑光电电站,将以打造“光伏新技术示范地、领跑技术实践地、先进技术聚集地”为目标。

  恢复文化古城风貌、展现发展形象,向旅游城市转型也是一个思路。1500多年前,大同曾经是北魏都城。从2009年到2013年,大同市城区恢复了明朝时期的7.4公里城墙。在大同南郊的晋华宫国家矿山公园,于2012年9月建成。作为我国首批国家矿山公园,占地面积550亩,集煤炭文化展示、生态恢复治理、研究教育基地三大功能于一身,共建设煤炭博物馆、井下探秘游、工业遗址区、棚户遗址区等七大景观区。站在晋华宫国家矿山公园观景台上,可以远眺对面的云冈石窟,俯视,万吨运煤列车急驶而过。现代工业的沧桑与古代石像的精美隔河而望,穿越千年的风霜。

  大同,这座昔日的边关重镇、现代的能源大城,未来命运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美景如斯,何愁前景不辉煌。墙头、屋顶、树梢上。

  文章来源于《能源评论》杂志

责任编辑:胡青山

热门推荐

相关阅读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