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科教兴国”

　　日本“科教兴国”

　　已是前尘往事

　　陈鸿斌

　　随着经济持续衰退，日本教育已不复当年盛况，以致在全球大学排行榜上的地位逐步下滑。由于这些年来各大学未能满足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提供足够的科研成果和优秀人才，日本社会各界对大学的不满也与日俱增。

　　日本之所以能在战败后一片废墟上，经过短短二十几年就确立起经济大国地位，其重要原因之一是一贯重视教育，曾长期奉行的“科教兴国”战略非常奏效。

　　然而这都已是过去式。随着经济持续衰退，日本教育已不复当年盛况，以致在全球大学排行榜上的地位逐步下滑。在最新发布的2016年度排行榜上，全球前100所大学，日本仅东京大学和京都大学入围，而且排名大幅下滑。东京大学从2014年第23下滑至第39名，京都大学更从第59滑落至第91。新加坡国立大学位居第24名，在亚洲傲视群雄。中国的北大和清华分列第29名和第35名，香港科技大学列第59名。而在若干年前，亚洲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大学对日本还难望其项背。这表现出日本高等教育水平的整体下滑势头，与其经济大国地位极不相称。

　　去年，在工程科学领域，日本学者发表的论文数落后于韩国和印度，名列全球第6，而直到2000年日本还仅居美国之后名列第2；在化学领域，日本也被印度甩在后面，名列全球第5；在综合领域和信息科学领域，日本排名均为第10；至于社会科学领域，日本已跌落在前15名以外。

　　衡量一篇论文的水平如何，主要取决于其被引用率。以日本的强项工程科学为例，在被引用率居前1%的“高被引”论文中，日本学者排名第10，韩国、澳大利亚和新加坡均在日本之前。至于信息科学领域论文的被引用率，日本落到第12名。

　　大学的主要功能是培养高素质的人才。在2007年至2012年期间，美国、英国、德国、法国、韩国和日本这6个国家中，每百万人口中拥有硕士或博士学位的人数，日本硕士增长幅度很小，而博士则是唯一减少的国家。日本各企业对招聘研究生尤其博士生非常消极。更突出的问题是：日本各大学或科研机构培养的研究生，仅适合在日本企业工作，在外资企业或国外，他们根本无法适应，这是多年来日本教育的另一个严重问题，即日本教育根本没有与世界接轨。

　　一个国家欲获得长足的发展，就不能没有大量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而这又与各国的企业家培养制度息息相关。企业家的成长，除了在实践中自学成才，商学院的悉心培养也是一条重要渠道。但日本的商学院显然无法承担这一重任。美国的“国际高等商学院协会”是全球具有认证资质的唯一机构，迄今在各国共认可了700多家商学院，日本只有3所，而我国台湾地区就拥有18所之多。难怪如今能让人耳熟能详的日本企业家如凤毛麟角。

　　由于这些年来日本各大学未能满足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提供足够的科研成果和优秀人才，日本社会对大学的不满也与日俱增。国家每年向高等教育投入大量资金，但各大学的回报却非常有限，因此人们对大学的科研和教育效果啧有烦言。

　　随着大学地位的下滑，日本连一些名牌大学都在为招生大伤脑筋。招生招不满，那学费就收不足，学校就会难以为继。为了招足学生，只能降格以求，那又怎能指望培养出高水平人才？无法百里挑一、优中选优，研究生科研能力下降就是很自然的事。

　　对各大学和科研机构来说，博士后显然是更高层次人才，本该得到更多重视，但今天日本的博士后找不到工作。其实直到上世纪90年代初，日本还几乎没有博士后，博士毕业后基本上都在大学找到合适的岗位。但90年代后期情况变了，当时日本政府为了推动科技兴国，加大了博士培养力度，博士数量在1990年至2000年间翻了一番。日本还制定了“培养1万名博士后计划”，如今博士后已增至1.6万。可是日本各大学的科研和教学岗位却没有相应增加。从2004年实施国立大学法人化以来，包括基础科研在内的大学经费每年减少1%，以致每名科研人员的年均科研经费仅为50万日元，几乎只够支付电费和复印费！于是各大学的科研只能向“有用”的项目集中。由于国家对各大学的财政拨款趋于减少，而大学教授退休年龄延长，各大学就很少有足够的经费去招聘青年教师，这就苦了大量博士和博士后。一所大学招聘1名教师，应聘者居然多达300人！日本的博士还遭到企业冷遇。美国企业中的博士比率高达10%，而日本仅为4.5%。

　　上述所有乱象，问题的症结还是在日本政府身上。据OECD最新发布的一份报告，在该组织的33个成员国中，日本政府教育经费占GDP的比重仅为3.2%，仅略高于匈牙利，排在倒数第二，此前还曾连续6年垫底，而名列榜首的挪威高达6.2%。从2005年至2014年，OECD各成员国的中小学教师收入都在增加，唯有日本减少了7%。私立大学运营费用，政府补贴所占的比重在2015年度已降至9.9%，这是44年来首次跌入一位数。没有足够的投入，发展教育又从何谈起？

　　虽然近年来日本获取诺贝尔奖的势头很猛，但这是在吃老本，是其高校和科研机构昔日的雄厚科研实力所产生的。随着日本大学科研水平的明显下滑，其科研金字塔基越来越窄，这一势头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作者系知名日本问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