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退欧 黑天鹅压顶

　　英国退欧 黑天鹅压顶

　　邵宇

　　[一旦英国退欧，外围环境会出现重大变化，风险厌恶会明显上升，全球资本会寻找避风港，新兴市场将受到资本外流压力，中国也不例外，地方政府债务风险、银行风险甚至汇率风险等可能集中暴露]

　　英国退欧公投就在转角处等着我们。上周英镑巨震、国债陡升，一夕之间，全球市场已是风声鹤唳，闻“退”色变。而有关英国退欧的探讨，也早已不仅仅是大不列颠一国的“内政”，而发展成为欧洲乃至全球范围内的争论与忧惧。

　　英国退欧原因

　　在欧盟成立半个多世纪以来，英国与欧盟的关系从未理顺过，被指为欧盟的“半心半意”成员。时至今日,英国仍拒绝加入欧元区，反对欧盟走联邦主义道路。可见，英国虽加入了欧盟，却仍在选择全面融入或是与之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之间徘徊。在英国内部，疑欧、退欧的声音也早已存在多年。此次英国退欧的原因在于：

　　首先，政治考量是导火索。

　　从政治方面看，卡梅伦在竞选英国首相时明确表示，“两年内要让英国彻底退出欧盟。”2011年12月卡梅伦否决了欧盟财政条约成为英国开始闹退欧的导火索。卡梅伦提出提前就英国是否退欧进行全民公投，是因为受到国内疑欧派人士的压力，旨在让英国政府从欧盟手中收回部分权利，尤其是在移民方面。

　　随着卡梅伦大选连任，退欧不得不摆上日程。今年经过马拉松似的谈判，欧盟与英国在布鲁塞尔峰会上就有关欧盟改革方案达成一致。欧盟28个会员国取得共识，就英国提出的改革方案达成妥协，让英国得以留在欧盟。在协议中，欧盟同意给予英国7年的“紧急刹车权”，让英国得以暂时限制其他欧盟国家移民福利，移民子女福利也得以从2020年开始削减。同时，有关英镑、英国经济等方面的要求也得到了满足。对政治家而言，在获得谈判成果后，卡梅伦政府可能认为，只要对民众强调退欧的巨大风险，公投结果就一定会支持留在欧盟，因为“人们总是倾向支持现状，不愿承担风险”。

　　其次，难民潮和恐怖主义的外患成为催化剂。

　　根据欧盟法律，欧盟国家的公民有到其他欧盟国家自由定居、工作、经商和学习的权利，同样英国也不能拒绝来自欧盟其他成员国居民前来移民。近年来，英国的净移民数量一直处在高位，2012年净移民数量达到90万，而且净移民人数中进入英国的欧盟移民大多来自东欧等经济欠发达国家。由于受教育程度较差，这些移民被认为占据了大量社会福利，加重了英国本土人民对外来移民的反感。

　　尤其是英国人口的增加和移民数量的增长使得英国的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资源备受压力，因此从长远来看接纳这些源源不断的移民不是长久之计，英国政府和民众都希望能早日解决英国的移民问题。另外欧盟倡导的人员流通自由严重威胁了英国的边界安全，去年11月的法国巴黎恐怖袭击事件和比利时的恐怖爆炸事件，更是提高了英国民众对安全的重视。

　　最后，百亿会员费成为经济考量。

　　2015年11月欧盟理事会与欧洲议会就欧盟2016年预算草案达成一致，总预算为1550亿欧元，其中超过20亿欧元将用于应对难民危机，95.4亿欧元用于“地平线2020”，6.98亿欧元用于支持欧洲农民。

　　经济长期低迷的南欧穷国和相对不发达的中东欧国家一直是欧盟资金的净接收国，而作为欧盟“金主”的英、法、德等国家却长期成为净贡献国。英国作为欧盟成员国，每年对欧盟预算做出100多亿欧元的贡献，如果跳出欧盟，仅作为欧洲经济区（EEA）成员，英国对欧盟的贡献大概将降为20亿欧元。

　　英国退欧概率有多高？

　　英国退欧公投已进入倒计时。4月底时，留欧、退欧两派几乎势均力敌，支持留欧的阵营稍稍超出。随着公投日的临近，我们发现，支持退欧的阵营正出现相对规模的扩大。同时我们也梳理了近期跟踪的九大比较主流的机构民调数据，其中有6家退欧比例超出支持留欧的比例，比较有代表性的包括金融时报统计全口径民调，退欧、留欧比例已开始追上（从5月末的41：46到13日的43：43），包括吸引了市场高度关注的ORB6月11日民调，支持退欧者达到55%。同时，我们观察到，仅是公投前夕这一系列民调数据的不乐观变化，已开始造成英镑在最近几天的剧烈波动。

　　虽然英国退欧带来的恶劣后果可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公投的结果目前来看是各方都难以掌控的，难民、恐怖袭击甚至正在进行的欧洲杯都有可能对公投结果产生影响。最后这几天的时间窗口，不确定性料将继续膨胀，因此更要强化风险意识。不过，整体上我们认为，英国留在欧盟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英国退欧影响

　　对英国本国而言，退欧意味着衰退。

　　英国退欧预计将会对英国经济带来负面影响，首当其冲的是贸易和投资。

　　英国退欧对英国对外贸易产生直接的负面影响。1993年开始，欧盟单一市场正式启动，在欧盟成员国之间消除关税，极大促进了商品、人员、服务和资本的自由流动，促进了欧盟成员国之间贸易的发展。

　　2015年英国出口总额约2800亿英镑，其中欧盟地区占比47.0%，2015年进口总额约4100亿英镑，其中欧盟地区占比54.3%。欧盟是英国最大的商品出口和进口国，退出欧盟，将会退出欧盟单一市场，将会失去零关税的政策优势，将会对贸易产生直接的负面影响。

　　美国是英国第二大出口国，如果英国退欧，将会影响其在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的前景，英国将不会包含在TTIP范围内，英国和美国之间的贸易将面临关税。而中国等其他国家贸易占比在英国对外贸易中比重仍较低，短时间内难以弥补欧盟和美国贸易的负面影响。在最悲观的情境下，退欧将导致英国GDP损失6.3%~9.5%，相当于再发生一次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即使在最乐观的情境下，英国的GDP损失规模也将达到2.2%。

　　对欧盟的影响在于，英国退欧必将降低欧盟政治经济地位。当前欧盟人口约占世界总人口的10%，GDP占比约为24%。英国是欧盟内部第二大经济体，英国GDP在欧盟成员国GDP比重约为四分之一，仅次于德国，超过法国等其他国家。英国在政治、军事等领域在国际上具有很高地位，是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英国退欧将会使得欧盟的经济、政治地位受到影响。

　　目前，英国在欧盟里是最主要的进口大国，从其余欧盟地区贸易进口额远高于出口额。2015年英国出口总额约2800亿英镑，其中欧盟地区占比47.0%，2015年进口总额约4100亿英镑，其中欧盟地区占比54.3%。英国退欧将会增加英国和欧盟成员国之间的贸易成本，对欧盟成员国的出口带来负面影响。

　　另外，由于英国是全球金融中心，国际资本往往通过英国进入其他欧盟国家。一旦英国退欧，直接的影响是欧盟地区的资本流动将受限，对欧盟地区的金融交易和投资活动产生冲击。而且可能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例如苏格兰、爱尔兰的分离倾向，南欧的分离倾向，使得欧洲重新回到大国独自为政又相互竞争的分裂状态，而这意味着人类尝试穿越民族国家狭隘视野的首次努力的失败。

　　从对全球的影响而言，主要在政治和经济两个方面。

　　从政治角度来看，英国退欧将使得欧洲地缘政治更加复杂，甚至可以被视作恐怖主义在欧洲的胜利。难民危机极有可能走出欧洲，成为全球问题。地缘政治和军事冲突将更为复杂。

　　从经济角度来看，英镑和欧元的大幅贬值，将引发全球汇率贬值。另一方面，英国退欧同样会使得欧美自贸谈判的前景暗淡，英国的退欧将会给TTIP谈判带来巨大的障碍。

　　英国退欧对中国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但总体影响还是以间接影响为主。

　　首先，在中国的出口地区中，欧盟和美国是中国主要的出口国，欧盟也是中国的第一大进口国。中国和欧盟的进出口贸易在逐年上升。

　　在欧盟内部，英国是中国仅次于德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并且中国一直对英国保持贸易顺差。2015年全年，中国对英国出口596.91亿美元，进口189.28亿美元，贸易顺差407.63亿美元。但英国出口比重仅占到中国出口的3%，占比较低。

　　从中长期看来，英国退欧对中国未必全是负面影响，因为这增加了英国和没有英国的欧盟对中国需求和投资的渴望程度，增强了中国对英国和欧盟双方的议价能力，有利于中英自由贸易投资货币协议和中德自由贸易投资协议的达成。

　　如何应对英国退欧

　　欧央行无可奈何，美联储的加息进程再添变数。

　　面对退欧这样的可能性，欧央行在政策上已没有太多空间应对。最新的欧央行议息会中，宣布维持三大利率在创纪录低位不变，维持每月QE规模在800亿欧元不变。虽然随后欧央行行长德拉吉在记者会上称，未来一段时间利率将维持在目前或更低水平，但实际上欧央行的货币政策空间已经不大。一方面，欧元区实际已采用负利率，政策效果已不再明显；另一方面，德拉吉和德国的矛盾可能产生阻碍作用。

　　然而美联储则仍有政策空间。美联储在今年两次议息会上暂缓加息的理由中，其中一个就是全球经济不稳定和金融市场动荡。现在来看，美联储在首次加息后迟迟不愿再次加息，实际上是为了稳定全球经济，应对可能的风险。如果英国真的退欧，美联储则有望重回QE，甚至重回零利率。

　　英国一旦退欧，中国需加大稳定政策力度。

　　一旦英国退欧，外围环境会出现重大变化，风险厌恶会明显上升，全球资本会寻找避风港，新兴市场将受到资本外流压力，中国也不例外，地方政府债务风险、银行风险甚至汇率风险等可能集中暴露。

　　为了稳定经济，改善民生，避免陷入衰退当中，积极的财政和货币政策成为不多的选项。我们预计这种背景下的货币政策的一种可能性是，主要用于购买地方政府债务和一些企业债，用于降低银行风险，同时提高流动性。另一种可能是通过政策性银行直接投资。

　　（作者系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