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民企负担调查：职能部门借中介评估培训机构寻租

　　重庆民企负担调查：困境下的“税多费重”

　　导读

　　该报告认为，重庆市种类繁多的费，特别是各种预缴税和保证金，占用了企业大量的流动资金，加重了企业负担，这在目前国内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部分行业的民营企业生产经营苦难加剧的前提下，削弱了企业的自救能力。

　　本报记者 程维 重庆报道

　　2016年1月18日，重庆市政府下发了一份为当地民营企业减轻负担的30条措施，此措施出台与该市市长黄奇帆在2015年7月的民营经济座谈会，以及重庆市工商联推进的对该市500家民营企业的生存状况的调查报告有关。该市政府试图用30条措施，急救该市部分领域内陷入生存困境的民营企业。

　　重庆市非公经济（俗称“民营经济”）目前占该市经济总量的64%，民企的兴衰，对当地经济增长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当地部分民企此前究竟陷入了何种困境？

　　疯狂的“保证金”

　　“在今年春节前，重庆市安监局才陆续把违法、违规收取的安全保证金退还给了我们。”重庆市某区不愿透露姓名的石油成品油商会负责人2月19日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这一次，他们退还的面比较大，连重庆市主城区内此前没有参与此前联合‘声讨’安监部门的加油站，也拿到了安监部门退还的安全保证金。”

　　不过，这些资金的回归背后，是持续了长达数年的博弈。

　　2006年，重庆市安监局为解决重大事故发生后的救援、赔偿及善后费用问题，移植了煤炭行业安全风险保证金模式，对该市危化品行业征收安全风险保证金。当地部分民营加油站在查遍国家相关部委及该市政府的政策性规定，找不出安监部门有任何权限收取加油站该笔安全风险保证金的直接证据。

　　所谓风险保证金，是指某些行业存在风险或部分政府主管部门认为需要企业实现押一笔钱在指定账户上，以便出事时或有事时调用该笔资金应急。通常，在企业存续期间，这些费用均不会退还。

　　2012年12月19日，本报以《3.2亿争议费金调查：重庆安监局遭民营油企联合投诉》报道了此事，1个月后，重庆市安监局分管负责人出面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确认，该局已经收回或撤销了有关指定某家企业强行向该市加油站安装联网监控的所有文件和通知，退还相应款项。但是，该局认为，在国家安监总局的相关规定未取消前，不会退还当地民企要求退还的安全保证金。

　　目前还无法确认，该市煤矿、烟花爆竹等企业被安监部门收取的大致20亿元至40亿元安全保证金，是否在本次退还之列。

　　不过，今年1月18日之后，重庆市民营企业被当地相关部门收取的各类保证金，可能用不着像上述案例一样耗费数年时间博弈才得以取消掉。

　　1月18日，重庆市政府在其《关于进一步落实涉企政策促进经济平稳发展的意见》称，该市“为进一步减轻企业负担，降低企业生产经营成本，促进经济平稳发展，按照中央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精神”，决定对该市房地产行业，减半收取临时接电费（施工用电保证金）、天然气预收气款（用气保证金），取消收取散装水泥专项保证金。

　　所谓散装水泥保证金，是指该市部分区县商委或商务局，按每平方米0.9元的比例，向房地产企业收取此笔费用，在办理施工许可证之前缴纳，凭工程结算书及散装水泥使用发票和缴费收据退还。

　　按规定，这笔费用收入全额缴入地方国库，纳入地方财政预算。散装水泥专项资金是政府利用经济杠杆形式，以达到“限制袋装、鼓励散装”行政引导作用的收费项目。

　　散装水泥专项保证金，只是该市房地产企业目前承担的43种税费中的一种，其中含8种税，35种费。

　　据重庆市工商联2015年委托一家第三方机构对该市19个区县的500多家大、中、小型及微型企业的调查报告显示，目前重庆市房地产行业的税费，举各行业之首。其余的工业企业15项税费中有8种税，7种费；餐饮服务业有29种税费，其中7种税，22种费。

　　该报告认为，重庆市种类繁多的费，特别是各种预缴税和保证金，占用了企业大量的流动资金，加重了企业负担，这在目前国内经济下行压力持续加大，部分行业的民营企业生产经营苦难加剧的前提下，削弱了企业的自救能力。

　　房地产43种税费细目

　　该市房地产行业身上承受的收费名目居各行业之首。

　　如土地竞拍保证金，按挂牌地价的5%至20%收取，竞拍不成功需要3至5个工作日内才退还。项目资本金，由当地建委或“开发办”按项目工程概算总额的一定比例（20%至35%）收取。在办理项目招投标手续前存入主管部门指定的监管银行，企业根据建设进度的证明文件向主管部门提出使用申请，符合条件的，主管部门在5个工作日内出具项目资本金使用通知书。

　　当地一家不愿透露姓名的房地产商对“项目资本金”的通俗解读是：你的房地产项目要想招投标找承建方，先得拿工程概算的20%至35%存到官方部门指定的监管银行，末了，你要用这些钱，得提供证明文件向官方部门提交申请，且主管部门在5个工作日内给你出具项目资本金使用通知书，你才可以使用自己的这笔钱。

　　该市房地产开发企业和施工企业还需要按施工合同向当地建委，各按施工合同金额的2%缴纳农民工工资保证金，竣工验收取得备案证后退还。

　　其余收费名目是，开口占道保证金，由市政委收取；安全文明施工措施费，由所在地“安管站”按施工合同造价的3.75%收取；预售资金监管，根据建委出具的《预售资金监管额核定通知书》核定监管金额，根据网签合同实际首付金额缴存。也就是说，网上签约的房屋预售的首付款，并非返回企业账户，而是需要划入官方部门的监管账户。

　　该市房地产企业需要缴纳的其它非税、非保证金类费用有，工会经费0.8%至2%（记者注：费率，下同），社会职工福利保障基金1.5%，城市建设配套费每平方米290元。此外，还需缴纳土地交易服务费、土地测绘费（办土地证用），1：500现状地形、管网图，岩石工程勘察，施工图设计费，施工图审查，环境评价报告，水土保持方案，雷电灾害评估报告，防雷检测费等等。

　　不过，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这还只是写在纸面上的明收费。

　　借中介、评估、培训机构寻租

　　重庆市工商联的该调查报告还显示，该市制造业的制造业中介评估繁多。

　　据当地企业反映，在三个节点必须通过安全评价和环境评价。分别为：一是新建项目立项、验收；二是项目技术改造增产扩容；三是到期换证（2-3年）。也就是说，该市一个新建项目的安评和环评要经过立项、验收、到期换证各3次，以后每2-3年换证时再进行1次；如遇项目技改，又要重新评1次。

　　同时，中介机构根据项目和评估级别收取费用，评估标准不一，安评3级至1级，约3万-10万元不等，弹性空间较大。

　　该报告认为，“多数中介机构和职能部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此前的调查中还了解到，相关行政部门伸向企业的手，并不只有各种费、保证金、评估费，还包括培训费。以重庆市安监局为例，该局在过去几年下发的一系列培训通知中，均指定位于长寿区的某私营培训机构作为该市全市的危化品指定培训机构。

　　重庆市主城区某区石油成品油商会一位负责人2月18日称，该区安监部门前几天向其下发了处罚通知书，罚款几千元，原因是他旗下的加油站没有进行“职业病防治评估”。每个加油站做职业病防治评估的费用为3万元。目前重庆市主城区外的加油站，暂未推行这一工作。

　　重庆市一位谭姓经济学者对此的评价是，最近一些年来，他所接触的部分行政部门，不是考虑如何为企业降低负担，而是不断地通过加强监管的名义，不断设置新的门槛和障碍，利用评级、评估，以及要求达到新的监管标准而暗中与评级、评估、培训机构勾结牟利，加大了社会成本。

　　重庆市工商联的该调查报告称，在调研过程中，企业普遍反映企业缴纳社保的压力过重。据企业测算，制造企业“五险”缴纳额一般占年营业收入的1%。而目前大型制造企业的利润率也仅有3%-5%。

　　该市社保缴纳的问题有三，一是标准不合理。餐饮、制造业等劳动密集型企业，特别是餐饮业80% 以上人员工资在2500元左右并未达到2015年该市社平工资4738元的标准，但又把此标准作为缴纳基数，与实情不符。

　　其次是缴费基数和比例较高。今年初，该市社保续费基数由原来的全社会平均工资的40% 调整至60%，2015年企业承担的缴纳部分，每人每月由547.71元增长到895.56元增加了347.85元、增幅达63.51%，一人一年净增加4174元，如果是一家有1万员工的大型制造业企业一年就会增加4174万元的成本支出。一般规模的企业都要增加几百万元，乃至上千万元。

　　其三，执行不灵活。重庆飞龙江利公司是为长安福特等企业配套生产水泵的中型民营企业，在职员工800余人，由于市场萧条，企业部分员工停工待岗企业给这部分员工只发放基本工资，但社保部门还是按照全额工资标准征收社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