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污水项目招标事件引轩然大波 北排超低价中标底牌

　　安庆污水项目招标事件引发轩然大波 北排超低价中标“底牌”

　　北排超低价中标“底牌”

　　■本报记者 马维辉 北京报道

　　就像一颗炸弹，北京城市排水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北排”）中标安庆污水项目事件在岁末年初引发轩然大波。

　　2015年12月2日，安徽省安庆市城区污水收集处理厂网一体化PPP项目完成招标采购，最终确定北排中选。中标价格为0.39元/吨，明显低于其他两家企业深圳水务的1.67元/吨和首创股份的2.6元/吨的报价。

　　在环保产业低价竞标之风愈演愈烈的背景下，安庆项目又一次刺激了同行们敏感的神经。业内人士抱怨称，这种做法“拿了一个项目，坏了一个行业，害死同行，累死自己，坑死业主”。

　　如何解决？一方面要提高PPP项目信息公开的力度，减少不公开透明导致的不公；另一方面则需要政府加强环境执法，促使企业回归理性。

　　搅局者北排

　　据知情人士称，北排0.39元/吨的报价，已经远低于当前污水处理的普遍价格，以至于有人误以为小数点是不是打错了，应该是3.9元/吨。

　　按照该项目8.75万吨/日的处理规模计算，北排的日营收额比报价排第二名的深圳水务少了11.2万元，整年计算则少了约4088万元。考虑到深圳水务和首创股份都是业内知名的水务投资公司，北排与他们的报价相差如此之大，难以解释。

　　作为一个厂网一体化的项目，北排是否可以从管网方面“找平”？从污水管网的投标价上看，北排出价4900万/年，与深圳水务6199.88万/年和首创股份4810万/年的出价相差不大，加之还要支付4.526亿元的污水管网转让价款，所以它从管网方面获得收益弥补污水处理低价的可能性并不大。

　　事实上，放眼整个环保产业，低价竞标现象已经比比皆是。以垃圾处理为例，2015年6月，光大国际以48元/吨的价格中标江苏新泰市生活垃圾焚烧发电项目；8月，绿色动力环保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26.8元/吨拿下安徽蚌埠垃圾焚烧发电项目。12月18日，浙江绍兴某处理规模为2250吨/日的垃圾焚烧项目开标，重庆三峰给出了18元/吨的报价，这是垃圾处理项目报价首次进入20元内区间，再创业内新低。

　　低价竞标，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业内同行。上海城投集团有限公司资深研究员王强撰文指出，低价加上同质化竞争，往往是整个行业走向末路的导火索，最后把行业弄死，大家同归于尽；即使能够苟活，全行业也只能在几毛钱的微利上残喘。

　　难怪安庆项目传出之后，引发业界热议。有业内人士质疑，北排在安庆的污水处理价格既然可以低到0.39元/吨，那么在北京收取的3元/吨的污水处理费也应下降到同等标准。

　　2015年12月29日，《华夏时报》记者联系北排宣传部，希望就此事进行采访。一位工作人员表示，相关负责人外出开会，稍后再给记者答复。截至记者发稿时止，尚未收到北排的回复。

　　作为该项目的政府方PPP交易顾问，济邦咨询公司执行董事、副总经理李竞一则撰文表示，提交最终报价的3家社会资本在投资额、融资成本、污水处理厂运行成本、污水管网运营维护成本等方面均十分接近，报价差异主要体现在自有资金的投资回报水平上，因此磋商小组并未认定中选社会资本的报价低于成本价。

　　资金“出口”

　　北排为什么以如此低的价格拿项目？有人猜测，这是“表演给资本市场看的”。

　　北京金控数据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杨斌则表示，在国内外经济形势短期难以明显好转的情况下，会有很多其他行业企业进入环保行业，这些“野蛮人”的逻辑很简单，只要项目回款有保障，能有持续的现金流熬过这个冬天就可以，亏点钱并不算什么。

　　不过，E20环境产业研究院执行院长薛涛告诉《华夏时报》记者，北排低价拿项目并非出于上述逻辑，“我和北排团队的领导熟悉，他们的能力、机制还差得远，刚起步而已。除为了尽快摆脱北京市的内部制约，还因为他们的团队不够专业。”

　　2014年10月，北排曾与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中国工商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国投创新等5家机构共同发起首期100亿元水环境基金，用于开发全国水务市场。有人猜测，这100亿元水环境基金需要有一个出口投资出去，2015年污水收集处理厂网一体化PPP项目只有安庆和池州两个，池州项目已经花落深圳水务，所以北排从战略角度考虑必须拿下安庆项目。

　　对业界如此质疑，北排官方并未给出公开的回应。

　　此前，曾有一些项目先是低价拿标，运行后再通过调整价格的方式提价，安庆污水项目会不会重蹈覆辙？对此，薛涛表示，存在这一可能性。北排2015年2月曾经以9.98亿元的项目投标总投资额中标南宁市竹排江上游植物园段（那考河）流域治理PPP项目，但后来由于“项目边界条件发生变化”，导致项目预算总投资额调整为11.9亿元。

　　由于该项目公开信息太少，导致目前业界只能猜测北排的动机，事实上，信息公开程度低是业界公认的PPP项目存在的通病之一。

　　E20环境平台首席合伙人傅涛撰文表示，信息不对称是本次PPP大潮中一个典型的不健康现象，安庆项目依然没看到公开的解释，财政部官方网站公示的中标结果中对于价格构成和项目基本结构也语焉不详，甚至连投标报价和基本程序这样理论上必须公开的内容也无法获得。

　　“PPP项目信息公开有利于降低中间成本，减少不公开透明导致的不公。”傅涛表示，“信息一旦全面公开，会对政企双方形成严格按照合约规定的约束，体现契约精神，同时杜绝腐败滋生。”

　　被约谈“前科”

　　实际上，是否低价取决于成本。一位业内人士告诉《华夏时报》记者，决定环保企业成本的最重要因素就是环保部门的检查力度，“如果三天两头去检查，谁都受不了。”

　　北排低价拿标，是否有可能导致污水处理不达标？在这方面，北排确有“前科”。2015年8月17日，环保部曾经对北排进行约谈，指出其“污泥处置存在环境隐患”。环保部督察发现，北排所属的大兴区庞各庄污泥处置中心工艺设施简陋，厂区及周边恶臭明显；大兴区榆垡贾家屯静态堆肥项目污泥露天堆存，无遮盖和围挡措施；集团所属通州、大兴、房山、顺义等区县污泥堆肥项目，设施简陋，环境风险隐患不容忽视。

　　另外，低价中标还有可能给地方政府制造后续麻烦。王强表示，上海市政府就曾经深受“超低价”带来的苦痛。2004年，一家社会资本企业以最低价中标上海竹园污水一厂、二厂，随后以无力承担为由将二厂转让于第二名投标者，该企业按照这个低价运营数年后始终亏损，最终只能暗淡退场；与此同时，一厂也遇到国家上调污水处理标准，由于本身处于低价运营状态，企业无力再投资提标改造，只得又进行了数次股权转让。

　　电力行业的脱硫脱硝也是前车之鉴。“十一五”期间，电力行业推广脱硫设施，由于竞争激烈，投资成本由开始的1000元/千瓦逐渐拉低到100元/千瓦，这些脱硫设施上马后出现很多问题。直到“十二五”期间，国家公布了新的脱硫设施提标改造政策，以此为名又重新上马了一轮脱硫设施，才达到了烟气治理的效果。

　　如何解决？在桑德集团董事长文一波看来，只需要政府加强环境执法。从项目的前期建设到后期运营，严格进行检查，这样一来企业自然会回归理性。

　　还有人建议，应该建立一种机制，全过程跟踪这些低价竞标项目，观察它们是否能够做到安全可靠，各项环保指标、炉渣处理、飞灰处置、渗滤液处理等都达标。

　　在2015年12月19日举行的2015（第九届）固废战略论坛上，毕马威企业咨询（中国）有限公司财务咨询及基础设施（PPP）咨询总监李炜表示，政府要为所有市民负责任，要找一个声誉、能力、实力好的企业，而不仅仅是单纯报价低的。价格报出来是不是真正符合整体的投资，相关监管部门也应该进行相应的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