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社会进步总伴随着不平等的隐患

  安格斯·迪顿因其对“消费、贫穷和福利的分析”获得201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有评论认为,迪顿的主要成就,都和中国现阶段的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密切相关。本书用讲故事的方式,将经济学、历史学、人口学、心理学等诸多学科的知识融入其中,为读者讲述了生活和社会是如何越来越好,为什么进步会发生,以及进步和不平等之间的相互作用。

  安格斯·迪顿

  人类社会进步中的许多宏伟篇章,都给世界留下了不平等的隐患,即便那些通常被认为是至善的事件也不例外。始于英国18~19 世纪的工业革命,启动了经济增长的引擎,使得亿万人摆脱了物质匮乏。但同样的工业革命,也被历史学家称为“大分流”:英国以及稍后的西北欧和北美,与世界的其他地区分化开来,并制造出西方与其他地区之间巨大的至今仍未消弭的鸿沟。很大程度上,今日全球的不平等是由现代经济增长的成就所造成的。

  不要以为在工业革命之前,世界的其他地区就一直处于落后和极度贫困之中。早在哥伦布航海数十年前,中国就凭借足够的技术和财力,派遣一支由郑和率领的舰队前往印度洋探险。比这更早300 年,中国开封就是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手工业作坊烟气喷涌导致整座城市烟尘弥漫,而800 年之后,英国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兰开夏郡的繁盛也不过如此。不过,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其他地方,这样的时期都是不能持续的,更不用说将其作为一个持续繁荣的起点了。

  在亚洲,经济增长不断启动,又不断被扼杀。扼杀经济的既有统治者的巧取豪夺,也有战争的破坏,或是两者兼而有之。只是在最近的250 年中,世界的某些地区才开始出现长期与持续的经济增长。但同一时期,世界其他地区却没有出现此种情况。这就导致了国与国之间不断出现差距,经济增长就此变成了全球收入不平等的引擎。

  工业革命与大分流算是历史上较为良性的“逃亡”了。很多时候,一国的进步发展是以其他国家的牺牲为代价的。先于工业革命并催生了工业革命的是16 世纪和17 世纪的帝国时代,这一时代让英格兰和荷兰的多数人获益良多,同时这两个国家也成为整个过程中表现最优异的国家。至1750 年,同德里、北京、巴伦西亚、佛罗伦萨等地区相比,伦敦与阿姆斯特丹的劳动者收入都实现了相对增长。英国工人甚至能买得起一些奢侈品,比如糖和茶叶。但是那些在亚洲、拉美以及加勒比海岸被征服与被掠夺的人不但当时就受到了伤害,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被套上了经济与政治的制度枷锁,遭遇了持续数世纪的贫困与不公。

  今天的全球化与早先的全球化一样,一边促进繁荣,一边制造不公平。不久之前仍处贫困的国家,诸如中国、印度以及韩国都抓住了全球化的机遇,经济迅速增长,而且增长速度大大超过当期的富裕国家。从而,它们已经从较贫困国家的行列中离开,剩下的多是非洲国家,这造成了新的不平等。一些国家赶了上来,一些国家则被甩在了后面。全球化和新的发展方式使得富裕国家的财富持续增长,尽管这种增长不论是与快速发展的贫困国家相比还是与它们之前的速度相比都有所下降。

  然而,财富增长放慢的同时,在多数国家内部,人们的财富差距都在进一步扩大。一小部分幸运儿赚得巨额财富,他们今日的生活方式让过去那些万人之上的帝王都自叹不如。不过,多数人所体会到的是,物质繁荣的进步程度不如以前了。在包括美国在内的部分国家中,中等收入人群的富裕程度已经不能与他们的父辈相比。当然,与更早的祖先们相比,他们的富裕程度是成倍增长了,毕竟这种物质的巨大进步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但是,今日的很多人的确有充分的理由担心,在未来,当他们的孩子或者孙辈们回顾今天这段岁月时,是会将它视作一个久违的黄金年代,还是一个相对贫瘠的年代?

  当不平等被认为无关紧要时,如果我们只看到社会发展的平均水平,或者更糟,只看到那些成功国家的社会发展,就犯了严重的错误。工业革命以前就被视为仅发生在先进国家的事,而其他国家则被完全忽略,仿佛它们在工业革命时期什么也没发生,又仿佛是那些地方自古就没有什么事发生过。这不但是对大多数人类群体的怠慢,也忽略了那些利益受损群体或者那些落后群体所做出的被动贡献。我们不能仅仅把新世界对旧世界的影响作为一种描述“发现”新世界的方式。在各个国家的内部,发展进步的平均速度也不能告诉我们发展的成果是被广泛享有了还是仅仅让一小撮最富有的人受益。前一种情况曾出现在美国“二战”后的25 年中,但最近所发生的现象却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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