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狄

  8月8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研究员雷颐教授在上海市长宁区图书馆主办的、超星数字图书馆和季我努学社协办的抗战系列讲坛上作了题为“千年睦邻百年寇仇:近代东亚格局变化与日本侵华缘起”的讲座。在讲座中,雷颐讲述了日本军队流行的一个恶劣的传统,这个传统导致日本一步一步迈进了战争的深渊,这就是“下克上”。

  “九一八”是“下克上”的渊薮

  日本通过日俄战争击败俄国之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于是出现了“归亚论”—日本要回归亚洲,日本可以击败强大的俄国,证明了黄种人可以战胜白种人,日本应该复兴民族文化、本土文化,推动整个黄种人的文化,推动东亚文化对抗白种人的侵略。“归亚论”的信徒们认为日本应该征服中国,征服东亚,建立“王道乐土”,建立“大东亚共荣圈”。

  留学德国的石原莞尔就是“归亚论”的狂热信徒,而且在日本,他是屈指可数的具有长远战略眼光的人,所以他提出了一整套的侵略理论,其侵略理论实施的第一步就是占领满蒙—他认为满蒙是日本的“生命线”。石原莞尔策划实施“九一八事变”的时候,不过是一个中佐,但他担任的职务很重要,是关东军的参谋,具有很大的权力。

  雷颐说,石原莞尔整天思考的就是如何占领中国的满蒙。由于他在沈阳了解到很多关东军以及中国方面的情况,他决定赌一把,赌中国政府不敢对日本发动全面战争。尽管日本军部和政府高层对石原莞尔等关东军的狂热分子采取坚决反对的态度,但石原莞尔是个胆大包天的赌徒—日军高层得知石原莞尔等人要采取战争行为,派遣了一个少将前来制止,石原莞尔等人得知消息后,提前行动,在少将到达的当天,也就是9月18日当天采取了行动,为了确保行动不受影响,他们甚至没有通知关东军司令本庄繁。

  等“九一八事变”发生以后,日本军部的少将到达了,本庄繁也知道了,但是石原莞尔等人已经造成了既成事实。按照日本的军法,几个小参谋私自调动军队,是要被处死的。不过由于石原莞尔等人的赌博成功了—东北军并未抵抗,他们不仅没有受到处罚,反而升了官。而且这时候本庄繁还支持扩大事态,一直要打到营口。

  中下级军官绑架整个国家

  这开了一个很坏的头,给日军很多下层军官释放了一个强烈的信号—只要干对了,上头不仅不会责罚,还会升官,他们在局部地区制造事端,日本军部不仅不会责罚,反而会为他们擦屁股,进一步扩大战争。于是日本的军官们越来越激进,越来越不把政府放在眼里,对于军队高层的严令也是置若罔闻。

  后来接替石原莞尔担任关东军参谋的武藤章准备模仿石原莞尔,在内蒙古挑起事端,石原莞尔得知后前来制止。石原莞尔劝说武藤章,我们占领满洲后不要着急,要把满洲消化成为日本国土的一部分,实现了满洲的工业化之后,再进行新的扩张,不能够急进。武藤章的回答让石原莞尔哑口无言,他说,石原前辈,我们所做的不就是一年前你在柳条湖所做的吗?

  雷颐说,还有一个原因让日本下级军官有恃无恐。1936年2月26日,日本部分皇道派下级军官刺杀日本首相及军队高层,发动“二·二六事变”。事变虽然被镇压,但日本国内的法西斯主义进一步扩张,军队的势力开始压过政府,日本国内对于军队的作为敢怒不敢言,这更加助长了下级军官,尤其是派驻在日本本土之外的下级军官“下克上”的气焰。

  不久以后,“七七事变”发生了,这又是一起典型的“下克上”的案例。日本军队对下级军官无法约束,根本的原因在于,这些下级军官的所作所为与日本侵略扩张的国策是一致的,但缺乏约束,必然导致国家战略的无法实施,日本军队和政府只得不断默认下级军官的作用,并动用国家力量来为下级军官善后,结果是战火越烧越旺,战争规模越来越大。

  日本中下级军官通过“下克上”绑架了整个国家,最终让日本走向了扩张、战败的悲惨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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