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8000万人口的国家即将向全球敞开怀抱。” 这是伊朗核问题近日达成历史性协议后,西方资本市场的第一本能反应。然而,中东地区素来有“不要和犹太人与波斯人比精明”的说法,就在各国商业机构磨刀霍霍,迫不及待地试图抢占这个因制裁而被国际社会遗忘已久的新兴市场之际,它们对潜在的投资和营商困难真的心里有数吗?

  

  

  “波斯帝国”孤立已久

  1979年伊斯兰革命是当代伊朗历史的分水岭。此前,德黑兰是著名的中东“小巴黎”,社会开放程度在西亚地区首屈一指。而在之后近40年的国际政治舞台上,伊美冲突成为“亘古不变”的主题,伊朗一直处在制裁的阴影之下。

  改革派总统哈塔米执政后,伊朗与西方关系相对平缓,经济发展取得长足进步,GDP连年增长。但自2006年开始,随着时任强硬派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执政,伊朗在核问题上与西方爆发激烈冲突。联合国[微博]为阻止伊朗提升核能力,随即出台了涉及金融、贸易、军工、能源和运输等方面的系列制裁措施。

  制裁在2012?2013年达到顶峰——石油出口和贸易收入的剧减,让伊朗经济缩水达8.6%。2013年1月,伊朗石油部长卡塞米曾向伊朗议会预算计划委员会证实,欧美制裁使伊朗石油出口暴跌40%,石油收入则下降45%。曾占伊朗石油出口份额18%的欧盟市场剧跌为零,亚洲市场份额也全面下滑。

  更为严重的是,制裁切断了伊朗与国际社会的金融联系,使伊朗对外贸易寸步难行。

  2012年初,美国要求国际电子银行网络SWIFT中断与伊朗的交易管道。由于国际各主要金融机构均通过SWIFT进行金融交易,失去SWIFT系统支持,贸易就举步维艰,一旦发生运输事故,保险赔偿也无从谈起。此外,包括欧洲、亚洲的主要金融机构都拒绝为伊朗贸易项目开具信用证,这使伊朗许多对外贸易由于缺少支付程序完全无法进行。

  经济制裁导致伊朗社会失业率和通膨日益严重。笔者2008年曾在伊朗常驻,至今仍对当地的通货膨胀记忆犹新。在安理会接连通过多个经济制裁后仅两三个月,一公斤西红柿价格飙升至约30元人民币、一公斤牛肉约150元人民币。在这样一个以牛羊肉为主食的伊斯兰国家,生活并不富裕的普通家庭大都只能购买最便宜的鸡肉和鸡蛋来补充蛋白质。

  伊朗货币里亚尔的贬值更是让人瞠目结舌。从2008年初到2014年,里亚尔对美元币值从一美元兑9800里亚尔跌至一美元兑35000里亚尔,许多伊朗人的钱包曾经在一个月内就大幅缩水超过30%。不少伊朗高级酒店开始实施内宾、外宾两种价格,或要求客户用美元、欧元直接结算。

  各大国着手抢滩登陆

  2013年上台的温和派总统鲁哈尼,以愿意和国际社会合作的崭新姿态,同相关国家达成了历史性核协议。根据协议程序,目前距离制裁完全解除应当还有数月时间,但除美国外,包括欧洲和亚洲在内的主要经济大国对进入伊朗市场抢滩,都已跃跃欲试。

  7月19日,德国经济部长加布里尔带着包括众多产业高管在内的大型贸易代表团前往德黑兰,成为协议达成后首位访问伊朗的西方高级官员。德国曾在汽车、铁道和核电等领域与伊朗有广泛合作,目前许多德国公司正期望恢复昔日在伊朗的贸易地位。西班牙工业部长和法国外长也明确表示,将尽快访问德黑兰,为本国公司争取相关商业机会。

  一些驻伊中资机构负责人表示,伊朗拥有良好的基础设施和教育水准,有很多高科技人才储备,多年来经济发展的势头一直被制裁压抑,只要制裁取消能真正落实,能源、航空、汽车、信息科技等领域的大发展将拉动经济快速起飞。而据伦敦一家名为“资本经济”的分析公司估计,未来几年伊朗GDP增长率将可能达到6%?8%。

  原油出口是伊朗最渴望恢复的领域。由于美国官方态度暧昧,雪佛龙和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目前对恢复在伊业务仍持谨慎评估态度。雪佛龙发言人格劳比茨表示,该公司将仔细研究协议的内涵,严格执行美国政府和国际法相关要求。

  与此相对,中国等亚洲石油进口大国则一直保持在伊朗的业务。2013年前,伊朗曾是中国第三大原油进口来源,随着国际制裁加剧和中国寻求能源供给多元化,2013年后伊朗迅速降到第六位。而随着制裁解除,中国2014年上半年从伊朗进口的石油数量急剧回升,相比上年同期增加48%,当年全年同比增长28%。

  在航空领域,伊朗过去多年来一直饱尝欧美制裁之苦,无法购买空客和波音系列客机,相当数量老旧的欧美系飞机得不到零配件补充,导致安全事故频发。伊朗运输部长阿胡恩迪对媒体表示,伊朗未来几年将花费200亿美元购买400架民用客机以更新老旧的机队。

  在汽车行业,欧美和日韩品牌一直在伊有着良好的品牌美誉度,制裁取消意味着很多老牌厂商将有机会重新夺回以前的市场份额。菲亚特、标志和现代等生产商曾在2012年停止在伊朗销售汽车,现在都寄望重新打入。菲亚特首席执行官马吉奥尼日前表示,伊朗市场重新开放对所有汽车生产商都是重要机遇。

  相对于其他国家厂商,中国车企一直在伊朗坚持合资建厂。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资公司负责人介绍,奇瑞、吉利、一汽、江淮等十几家中国企业已在伊朗布局。今年5月,华晨汽车就通过与伊朗帕尔斯-霍德罗汽车公司合资,在德黑兰西部新建了组装厂。

  对伊投资面临营商环境考验

  与其他欧美企业面临的诱惑一样,伊朗对很多中国企业来说颇具吸引力。然而制裁解除,中资企业们就一定能从中获得巨大利益吗?

  部分中资企业驻伊办事处负责人认为,石油、天然气、军工等原本处于制裁清单的重点项目,解除制裁后都可以恢复;而一些原本因银行制裁导致难以为继的项目也看到了希望,这些无疑是重要利好。

  但与此同时,解除制裁也使伊朗在选择外国投资方面空间大大增加。虽然中国企业过去十余年一直在伊朗经营业务,但伊朗在心理上更认同欧美发达国家,更希望欧美企业大规模进入。此外,由于个别中国制造的产品质量不佳,在伊朗民间和官方评价不高,伊朗在诸如高精尖产品领域可能会转投西方,中国高科技企业过去因欧美制裁而“独享”的一些优势将受到影响。

  此外,伊朗本身的营商环境对外资企业也存在较大挑战。虽然伊朗制定了《外国投资与保护促进法案》,明确规定外国可以投资私人领域项目,并可享受税务、签证等便利措施。但受限于伊朗国内的政治权力结构,拥有强大影响力的行政、议会和革命卫队等多个部门在管理权限方面不乏交叉之处,这一法律在实际中能有多大效力,有待观察。

  一直以来,在伊外国劳工申请办理工作签证、居留签证和出入境证件,手续都较为繁琐。法令规章方面也经常朝令夕改,涉外劳工纠纷屡见不鲜,加之部分涉外业务政府部门官僚气息较浓、货币汇率浮动频繁、银行间汇兑成本较高,这些都拉高了对伊投资隐性成本。

  此外,伊朗对外国投资的部分政策“并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罕见的苛刻”。以外国石油公司在伊朗经营为例,伊朗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外国石油公司实行回购政策,虽然由国家石油公司或石油部出面谈项目,但签署的制式合同必须由伊朗议会批准,没有任何谈判余地。

  一位业内人士评论说,“这相当于带着钱给人装修,不管出资多少,对方只认他们自己评估的价值;人家验收后再给一个回报率,按年限分批分次偿还”,“这对外国能源公司来说,隐患和风险较大”。

  不仅如此,近年来伊朗对外国公司的政策缺乏连续性,这也是制约对伊投资必须考虑的因素。相关负责人建议,尽管伊朗作为一个新兴市场在制裁解除后拥有较大吸引力,但外资企业在伊朗营商必须多了解当地商业文化和政府决策体系,对可能面临的风险予以全面评估,这样才能趋利避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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